太太明顯是個混血兒,身材高大,穿著打扮莊重而時髦,顯然是白痴的外婆。
我心情痛苦,不想和她們招呼,就低下頭去,裝作沒有看見她們。
過了一會,琳姑輕輕牽著我的手,要我跟她走。我知道是白痴外婆想見我,我雖然不願意,可也不願過於違逆琳姑,就隨著琳姑來到大廳的一角。那裡站著白痴母親和老太太,還有瑜姨。
我低頭站著,不出聲,雖然剛用紙巾擦過,可眼睛裡卻忍不住總是汪上淚水。
瑜姨開口問道,“你怎麼也來了,不是還要上學嗎?”我想這話大概是白痴母親想問的。
我不回答。
“萌萌竟然會這樣去世,真叫人傷心!”老太太抹著眼淚說,“萌萌每次來,我都很開心,可是,再也見不到這孩子了!——可憐的瑛兒!”
老太太的話,又引來了我的淚水。我哽咽著說,“萌姐……對我最好。”我的前世一向內向,又多愁善感,悲傷的時候,就很容易流淚,卻又不想被人發現,所以我悲傷時,一向是無聲流淚。此時此刻,我無聲的淚感動了老太太,老太太伸出手,把我摟進她懷裡,哭道,“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
我靠著老太太厚實的胸膛,心裡明白,老太太不僅在說萌姐,也是在說我。我趕來參加萌姐的葬禮,白痴母親心裡會有疑忌,——琳姑就是這麼說的。可我和任何一個姐姐過於要好,她都會有疑忌,我不想去管她的感受,只想按照我自己的感受去生活。可老太太,顯然對我的行為,只有讚賞和同情,這或許會影響白痴母親對我的態度。
我摟著老太太,我們默默相擁,我是一直為萌姐流淚,老太太或許已經是為我流淚了。
瑛姑的哭嚎又升高起來,離別的時刻來臨了。我趕緊掙脫出來,趕進去,看見瑛姑抓著棺木不肯鬆手,我也在即將離別的此刻,趴在萌姐的棺木上,第一次當眾痛哭出聲。
我們都被拉開,棺木被移走。琳姑拉著我,讓我趕緊隨她離開,周圍的人都看著我,此時,他們對我的反應也有了古怪的感想吧。
到了賓館,我就對琳姑說,我要見瑛姑。此時我才想起,葬禮上竟然沒有看見瑛姑父和奶奶!
琳姑告訴我,因為萌姐的死,奶奶立刻病倒,已經住進醫院,命在垂危。而瑛姑父聽到死訊,瘋了一樣要自殺,也被送進醫院,請專人看護了。
聽到這些,想到孤單的瑛姑,心情格外難受,我要琳姑馬上領我去見瑛姑。琳姑的意思是現在最好不要打攪她,她已經夠悲傷的了。可我說,只有我能讓瑛姑的悲傷減輕,讓她不至於悲傷過度,自尋短見,雖然琳姑和我都清楚,瑛姑不會自尋短見,但我說得很嚴肅,琳姑也就姑且信我,領著我去見瑛姑了。
到了瑛姑的賓館,那裡有許多親戚,還沒有散去。可瑛姑卻獨自一人關在房裡,誰也不見,大家都很擔心,唯恐瑛姑真的想不開,一直在勸說著瑛姑把門開開。
我很想等大家散去再找瑛姑,可心裡還是有點不踏實。我就寫了一張紙條,紙條上寫道,“害死萌姐的不是你,也不是我,是瑤姑父。詳情面談。”
我把紙從門縫下塞進去,叫道,“瑛姑,我塞一張紙條進來了,你看一眼紙條,看了紙條你不想見我,我就走。可求你一定先看一眼紙條!”
我聽見了動靜,瑛姑來看紙條了。一會兒,門開啟,我進去,把跟在後面想進來的人都關在門外,包括琳姑。
我剛關好門,瑛姑就迎面狠狠地打來,我抬手抓住瑛姑的手腕,低聲說,“瑛姑,要是打我能讓你好過些,打死我也沒有關係。可事後怎麼對外面的人解釋?”
瑛姑冷靜下來,問道,“你說到瑤姑父怎麼回事?”
我說,“瑛姑,我知道你哭喊的意思,你以為萌姐猜到了你我的關係,才和人飈車,其實不是。”
“你怎麼知道?”
於是我把那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瑛姑,最後咬牙切齒地說,“石混蛋才是真正害死萌姐的兇手!”
瑛姑呆在那裡,過了一會,才喃喃說,“我怎麼會想不到?我怎麼會想不到!”又發了一會呆,咬牙切齒地說,“我—怎—麼—會—想—不—到!”
我抱著瑛姑,說,“瑛姑,我會為萌姐報仇,我會讓這老傢伙生不如死!”
瑛姑說,“你報仇?這是我的仇,我自己會報!”
我緊緊抱著瑛姑,說,“瑛姑,除了你們家三個,我是第四個最傷心的人!萌姐的死,是我一生不會忘記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