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二)
劉奉臺聞言愣怔了一下,隨即手一推門,邁步跨了進去。
屋內,憑窗擺著一張紫檀八仙方桌,桌上擱著紫砂描花的茶具,一位年輕的錦袍公子側身而坐,手持茶壺悠悠地倒著茶。
劉奉臺立在門邊,定定地看著他。疏眉細目、膚色白淨,淡紅的薄唇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情不自禁地,他用手探入袖間,去尋找藏掖在內層的那張信箋。
“山陰鎮眠風街菡萏居事關重大”
一路上,這十三個字佈下的謎題困擾著他的心。理不理會?赴不赴約?這份忐忑和猶豫一直折磨著他,直到他來到菡萏居的門前……
這時間,那錦袍公子款款地回過頭來,對著他一笑道:“劉太傅,怎麼不進來?”
劉奉臺躬下身,臉上立即帶上了幾分謙和:“祿王爺好。”
祿王齊雲渺抬手一揮道:“太傅不必多禮,請坐吧。”
“謝王爺。”劉奉臺長揖到底,依言在他身邊坐下。
齊雲渺將手中的茶盞遞給他道:“這裡雖然偏僻破舊,不過,所產的茶卻是上好的。太傅想必聽說過山陰的金絲雪芽吧?‘金絲繞玉杯,茗香滿天地。’說的便是這杯中的極品雪芽。太傅不妨嚐嚐。”
劉奉臺欠身接過,但見紫砂盞內綠中帶黃的瀏覽器上輸入w…α…р.①~⑥~κ.сΝ看最新內容-”茶葉狹長如絲,在淺碧的茶湯間翩躚上下,氣息清新馥郁如雨後幽蘭。初嘗微苦,其後便有一絲淡淡的甘甜漾在舌尖,慢慢地鋪散開來,只覺滿口餘香,回味綿長。
“果然好茶。”劉奉臺抬起頭來,目光炯炯地望著齊雲渺。
“嗯。”齊雲渺點頭,伸手又倒了一杯遞了過來,“既然太傅喜歡,不妨多飲幾杯。”
劉奉臺伸手接過,卻並不再飲:“呵呵,祿王邀老臣大老遠地來此,不是真為品茗論茶這類雅事吧?”
齊雲渺眨眨眼,目光不經意地向身側的雕漆嵌貝屏風一瞟,隨即呵呵笑道:“那太傅以為,小王邀太傅前來所為何事?”
劉奉臺低笑一聲,從袖中取出那張摺疊好的信箋來擱在桌上:“祿王爺信上所言‘事關重大’,想必非虛吧?”
齊雲渺垂下眼,唇邊依舊漾著笑意:“當然非虛。小王請太傅前來,是有事相求。”
劉奉臺不動聲色:“何事?”
齊雲渺盯著他的臉,一字一句地道:“明日起,請太傅罷朝。”
劉奉臺愣怔無語,半晌方不解地問道:“為什麼?”
齊雲渺冷冷一笑:“太傅的千金至今還被關在冷宮,也許這一生便這樣蹉跎了。太傅難道不心疼?難道不想為她做點什麼?”
劉奉臺又是一怔,隨即收起笑,正色道:“老臣不是公私不分的愚夫。小女的事,所謂身正不怕影斜,相信皇上自有明斷。即便真的沉冤難雪,老臣也斷不會做出對抗朝廷、有負聖恩的孽舉。”
“好,說的好!”齊雲渺撫掌而笑,目光中卻毫不掩飾地帶上了譏嘲,“太傅大人一身正氣,言辭之間忠良盡現。不過,小王冒昧,還要請太傅見一個人。也許,太傅見了他和他手中的東西,會改變想法也未可知?”
小樓一夜聽春雨(三)
劉奉臺心頭一緊:“誰?”
齊雲渺笑而不答,側過頭向屋角道:“出來吧。”
一陣窸窸窣窣的輕響過後,純黑的雕漆屏風後露出了一角暗褐色的衣袍,緊接著一個佝僂的身影出現在劉奉臺的眼前。面容枯槁、目光渾濁、鬚髮蒼白如雪,顫巍巍地一步一步緩緩走到桌邊坐了下來。
“太傅大人,近來可好?”他笑著,露出了一口白牙。
劉奉臺大驚失色,禁不住抬起手來揉了揉自己的雙眼,口中嚅喏道:“秦、秦相……是你?”
“呵呵,”秦舒唇角淡勾,垂下了灰白的眼睫,“老夫早已告老,如今不過是一個斷子絕孫的孤老頭子罷了。難得太傅大人不棄,還記得老夫從前的職位。”
劉奉臺無語,回眸與齊雲渺對視一眼。齊雲渺雙目微眨,不動聲色地道:“太傅想必聽說了瑾美人身故的訊息。可憐母子兩條性命,竟皆喪於梅小主的雁來思之下。”
“這……”劉奉臺聞言臉上帶了些許尷尬:“此事蹊蹺,本無確證,你我豈可妄加評論?老臣倒是聽聞,掬月宮的宮女紫纓在太后面前說,她將那罐青梅交予瑾美人的宮女青鳶之時,梅小主並不知情……。”
“哼哼……。”悶坐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