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宣稱:這裡就是快樂淵藪。
到了西裙樓前,默默前行的魏老闆忽然停下來,迴轉身,開口說話:
“我告訴你,就是這個地方,原來有好大一蔸桂花樹!”
魏老闆對樹所使用的量詞,不是“株”,也不是“棵”,而是“蔸”。他嘴裡“樹”的發音,不是“豎”,而是“敘”。
很多人生成就卓越者,都固執於自己的鄉音,毛澤東一口湘潭話,*一口廣元話。看起來,湖南廣電的這位魏老闆也一樣,固執於一口常德話。據說有一次他到外省出差,為了表示自己的普通以便於溝通,一本正經地跟別人說普通話,不料別人這樣誇獎他:您說的這個湖南話還挺好懂的。
不普通的人,對於“普通化”的東西,潛意識裡大約是抗拒的,而社會又往往寬容甚至鼓勵他們的“抗拒”,普通人說不好普通話,會被視作語言能力差,不普通的人說不好普通話,卻可能成為一種鄉土文化的驕傲。
“這個地方,原來有好大一蔸桂花樹!”他又重複了一遍,“我一直感到很可惜,這蔸樹沒有留下來。”
“你看那個金鷹閣,原來是窪下去的,窪下去多深呢?六米。六米什麼概念?兩層樓高。辦公樓這個地方窪下去更深,十米都不止,後來修了地下三層。那個山呢,又高上去幾十米。窪的窪下來,高的高上去,你看當時好大的落差!”
剛才還在沉默著獨自前行的魏老闆,不知道為何種力量挑動了情緒,記憶的河流活潑潑地流淌起來。據說這是他的性格特徵之一,思維活躍,情緒轉換快,情感爆發力強。
他返身東向立定,指給大家看金鷹大廈東端和會展中心之間的一座小橋。因為是在空闊的廣場上,春日黃昏的夕陽,這時無遮無擋地照射在他身上,給他周身鑲上了一道金邊,臉部的輪廓為逆光所勾勒,顯得異常年輕。
“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整個廣電沒有幾個人知道。從衛視前面那個大坪過去會展中心那裡,不是有一個小橋嗎?過了這條橋,左拐彎,就去了會展中心酒店。那條路底下有什麼你們知道嗎?不知道吧?那個路底下是一條渠道,可以開小船!”
3.2 後任要翻前任的案
第三章 風裡飄來桂花香(2)
1993年,魏文彬剛剛接任廳長不久,廣電部副部長何棟材到湖南考察,主管意識形態工作的省委副書記楊正午在蓉園設宴款待,魏文彬奉命作陪。當時湖南廣電的事業狀況不盡人意,何部長對楊書記說,全國只有三個地方沒有建廣電中心了,西藏、寧夏和湖南,你湖南無論從哪方面講,也不至於是倒數第三吧。
楊正午當即對魏文彬耳提面命:
“文彬,你當廳長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這個廣電中心建起來!”
魏文彬簡簡單單應了一句:“好,我建。”彷彿省委副書記給他下的是一個輕巧不過的任務。他的輕鬆篤定倒讓省委副書記感到了詫異,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
廣播電視中心的建設計劃,省委省政府早在1984年就已批准,但是從1984年到1993年,十年過去,經過兩任廳長,還只是一紙藍圖。原因只有一個:家底薄,錢不夠,動彈不了。
楊正午不知道魏文彬要提什麼特殊要求,特意強調條件還是原來那些條件,基礎還是原來那個基礎,省裡沒有特殊待遇可給。
魏文彬提了唯一的一個要求:推翻原案,重新規劃,離開黃土嶺。
這是一個大膽的要求。
湖南省廣播電視廳的大本營一直在黃土嶺,從來沒人想過要離開這個地方。擬建的廣電中心大樓自1984年立項以來,也理所當然是以黃土嶺為中心來進行規劃與設計。前任廳黨組書記李青林已在省廳現址附近徵購土地數十畝,劃了紅線,繪了藍圖,只等資金準備到位,一聲令下鳴炮開工。
推翻原案、重新規劃意味著否定前任的工作。前任廳黨組書記(兼副廳長)李青林對於魏文彬是有知遇之恩的。魏文彬甫一上任,就要推翻李青林的原案,李青林會是怎樣的反應呢?
魏文彬要推翻原案重新規劃的訊息一經傳出,廣電廳的院子裡不免交頭接耳,四處響起竊竊私語。其中頗有一些人懷著幸災樂禍的心態,等著看李青林如何應對接班人的“背叛”。
李青林形容自己的反應是心頭一震又一振。一震是本能的不適,自己的權威遭到挑戰,這是自然而然的第一反應。隨即則是精神為之一振——魏文彬若不是有了更好的方案,斷然不會這樣狂悖行事。李青林當初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