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濫觴。由社會原始分工派生原始崇拜,這於神秘文化的發展脈絡,原本也中規中矩。
而道家所謂種火老母,上通天界,下統五行,幾乎就是大小通吃的不管部長,其中之一的變身,正是灶君。這不但印證了先炊的分工導致灶神崇拜之所在,更從另外的層面,宣傳了火之於人類無與倫比的重大意義。
可後來的故事就開始攪亂,不但形象上衰變為方面長鬚的黑臉官僚模樣,又生髮出張子郭蘇吉利種種缺乏神仙氣質的爛俗姓名,透露勞工勞農對長官五體投地的膜拜之外,也生髮出威嚴神明本不該有的親和力。
當然,對神明更加過分的親熱,則是有研究者由《莊子》中灶有髻的隻言片語,輾轉聲訓推匯出那著赤衣狀如美女的灶神,竟然就是灶臺畔時常出沒的灶馬也即蟑螂小強。儘管神靈們現世的形象,大多道貌岸然,甚至直截的官帽袍服,威風凜凜,逼人迴避,倘若灶神他老人家徑直以蟲豸面目示人,不免有輕薄乃至玷汙的嫌疑。但從早期崇拜許多便是萬物有靈看來,以蟲豸作為發跡的起點,似乎也沒甚說不過去的。況且,作為溥天之下誰都需要供奉禮敬,受一家香火保一家康泰察一家善惡奏一家功過的嫡親家神,蟲豸的前身,凸顯的正是他老人家令人擺脫不開無所不在的浩蕩法力。
而在民間的實際祭祀活動中,供品中在黃羊豬首糖稀之外,另有清水草豆,專門伺候灶爺的坐騎,則灶馬於此,又由整體縮為區域性,蛻變為運載工具並非神明本身。想來民間的膜拜標的,還是喜歡將根本非人的神祇賦予人形的傾向,更為執著強勢。
在道家的種火老母版本里,灶神還體現為東方青帝南方赤帝西方白帝北方黑帝天廚靈灶地廚神灶灶公灶母灶夫灶妻灶家姊妹媳婦運火將軍遊火童子等等眾多繁雜的建制,雖然若不忌之,能致禍殃,但過分瑣碎龐大的神祇團隊,畢竟太不方便頂禮伺候。於是,對種火老母們的景仰,漸行漸遠,終於式微。
不過,男權主導下的想象,自然也不能忘記種族繁衍的痕跡,臥底特務也有疏導慾望傳宗接代的權利,或者從方便工作起見,以家庭形式做掩護的臥底,更具有不著痕跡的欺騙性,於是灶君太太或曰灶王奶奶應運油然而生。這也算是對狀如美女以及先炊老婦人包括種火老母的一種回報。無庸置疑,既然有了太太,便自會捎帶上油瓶,而灶太或曰灶奶膝下,則是一撇腿一個女子一撇腿一個女子一撇腿還是一個女子的六連坐閨女,而且名字還是一律全無區別性特徵的都叫察治。
雖然既察且治的正名,顯示了灶爺灶奶男女大欲旺盛存焉的時候,始終沒有忘卻組織上安排的深刻任務,但一氣排開彷彿招弟來弟要弟似的源源出爐六個丫頭,還是透露出老公母倆恩愛纏綿性事頻繁耽於房事的肉慾底細,當然也可以表徵為從家族延續高度考量的求子心切,儘管從他們已經成型的系列產品看,這老公母倆經營的,是貨真價實根本與兒子影子都不相干的老牌瓦窯。
然而,這樣一來,無可置疑的是,原本舉手投足陰森恐怖的錦衣太監,不知不覺不明不白間,便墮落成了一對朝夕廝守,屁股後邊跟隨一串賠錢貨,過著喧鬧瑣碎但卻相當滋潤好日子的地主和地主婆,再勾不起勞動人民的膜拜情懷,糖稀年糕酒糟這樣的清供,實在已經是給足了面子,誰讓您那麼不自敬重喜歡你挑水來我拾糞灰頭土臉的世俗氣息呢,怨不得別個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