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棋講究的是靜,棋室裡靜得只剩下對弈者呼吸的聲音。
三間棋室客滿,易祥瑞帶著向天亮來到一號棋室。
顯然是刻意的安排,一號棋室裡還有一半的空位,而端坐在六號桌前的那位老者,一個人對著棋盤,向天亮似曾相識,打扮雖然普通,但向天亮仍然從他的側影上,感覺到他身上的不凡,他身後站著兩個人,身著黑色的西裝,筆挺得紋絲不動,簡直象兩根木頭。
還有三張棋桌上,激戰正酣,每張桌邊都有觀弈者,向天亮拿眼逐一掃過,知道這些人無論是坐著的還是站著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決不象街頭小民、市井凡人。
向天亮自己也穿得人模狗樣的,一套黑色的西裝,配一雙黑色皮鞋,花了師母一千多元錢,雖然是不穿白不穿,但夏天穿西裝,向天亮總覺得彆扭。
他心裡明白,那位獨自坐著的老者,應該就是他今天要“見”的人。
向天亮雙手抱胸,一桌一桌的看過去,一號桌二號桌的棋局沒啥看頭,一看就是“菜鳥”級別的,棋力比初學者稍高而已,倒是三號桌,對弈者的年齡都在三十歲以上,棋力至少能達到業餘段位的水平,三位旁觀者的年齡也相仿,似乎是一起來的。
棋局有些緊張,黑棋的一條九子大龍,正被白棋三面追殺,不逃出去,必定是中盤敗,逃出去,失勢又失地,敗也必然。
執黑者正皺眉苦思,兩指拈子,舉棋不定。
向天亮忍不住了,這也是他的天性,下棋嘮叨,是他的一大特點。
“棄子。”
執白者不滿的瞥了向天亮一眼。
“別無選擇。”
執黑者也拿眼瞟了向天亮一下。
“轉攻左下角白的孤棋,或可有一線生機。”
這下,連旁觀者也不高興了,其中一位指著玻璃桌上的一行紅字,點頭提示向天亮。
桌上那行字寫的是:觀棋不語真君子。
向天亮微微一笑,伸手在那行字上誇張的一拂。
奇蹟出現了,那行紅字變了一個字:觀棋不語非君子。
一字之差,意義截然相反。
眾人均是一楞,執白者看著向天亮詫道:“你是?”
“哈哈……他就是我跟你們說過的‘野路子’。”
人到聲到,一個四十來歲的胖子走進了棋室。
此人正是向天亮的好朋友,天朝會所的老闆包國銀。
包國銀可不是個簡單人物,他有個外號,叫八面人,在京城裡可以算是個名人了,他的父親也是開國功臣之一,只是站錯了隊走錯了路,十多年前就靠邊站了,但包國銀想得開,照樣混得不賴,他以前也是京城警官大學的講師,父親倒黴後,他就辭職下了海,和幾個公子哥做起了倒賣批文的生意,很是賺了一大筆,錢有了腰直了人也胖了,就開了這麼一個會所,會所雖不賺錢,但可以廣交朋友,有朋友就有資訊,有資訊不愁發不了財,“八面人”的外號不是蓋的,什麼人都能成為他的朋友。
當初向天亮跟著易祥瑞來天朝會所,一開始就引起了包國銀的注意,這主要得益於易祥瑞的特殊身份,這是個自己有實力,卻又能通天的人,能做他的關門弟子,本身就不簡單,易祥瑞出現在公共場合,很少帶著自己的學生,僅向天亮是個例外。
另一方面,是向天亮的特立獨行,我行我素,在脾氣上和包國銀正好“對路”。
向天亮在天朝會所漸漸的有了點小名氣,“野路子”這個外號,就是他有身份的象徵。
所謂的“野路子”,主要指的是向天亮下棋的風格,他從不喜歡按套路出棋,他擅長的是顛覆經驗,專挑對手想不到的棋下。
還有一點,向天亮對棋館裡的規矩熟視無睹,愛理不理,他還常常玩點小魔術,巧妙的將那些提示“改掉”,比方說,將“觀棋不語真君子”改成“觀棋不語非君子”,“請勿高聲喧譁”改為“務必高聲喧譁”,“請勿吸菸”改為“歡迎抽菸”。
久而久之,向天亮和包國銀變成了兄相稱,老棋友們也都知道有個叫野路子的年輕人,下棋不講規矩,棋力卻是不錯,在會所棋館的老客里名列前茅。
向天亮大學畢業回東江省那年,包國銀去了南方特區,沒想到現在他又回京城來了。
“包哥,我可想死你了。”又是高喊,又是熊抱,向天亮顯得特別誇張。
包國瑞叨著雪茄煙,呵呵的樂著,“兄弟,久違,久違啊。”
抱著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