縝在前攀爬,哧哧蛇嘯,越逼越近,不由得手足發軟,攀爬無力。這時間,忽聽一聲貓叫,北落師門跳上蛇頭,只一爪,怪蛇左眼流出血來。
原來怪蟒盤繞樹幹,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首尾不能呼應,蛇陣自然破了,蛇陣一破,既不能搖頭甩掉對手,亦不能擺尾攻敵,要害之處,盡皆暴露在北落師門爪下。此時它左眼受損,一時痛極,逆轉身形,欲要退回地面,不防北落師門將口對準眼角傷口,身子鼓脹數倍,毛髮聳起,旋即收縮如初,乍脹乍縮,頓將一口氣吹入傷口之中。霎時間,蛇頭上鼓起一個大包,抑且越脹越大,怪蟒尖嘯不已,身子拼命扭動,似乎遭受了極大痛苦。
谷縝看見,暗暗稱絕。原來,那蛇年歲已久,鱗甲堅厚,北落師門縱有裂骨分筋的手段,也難傷它,此次能夠抓破蟒蛇眼角,全因為蛇陣被破,出其不意,一旦怪蟒閉眼,落回地面,決難傷它。不料北落師門忽出怪招,由細微傷口鼓入空氣,竟令怪蟒頃刻間皮肉分離,遭受重創。
一時間,北落師門有如一口風箱,不待怪蟒退到樹下,身子忽脹忽縮,將氣不住鼓入蟒蛇體內。那蟒眼瞧著膨脹起來,倏爾鬆開樹幹,重重跌落,激起泥土四濺。北落師門得勢不讓,任它如此翻滾,始終抱住蛇頭,大力鼓氣,那蟒身亦是越脹越粗,縱然落地,也不能如以往一般扭曲翻騰,體內痛苦難當,恨不能一死了之,更不用說盤成蛇陣了。
不多時,那蟒脹粗了一倍有餘,腹大如鼓,眼珠迸出。北落師門這才跳開,蜷縮一旁,呼嚕嚕喘氣。谷縝卻怕怪蟒臨死反噬,不敢向前,過一個時辰,見其不動,始才滑下樹來,撥弄蟒身,卻已死去多時了。
谷縝鬆一口氣,望那死蛇,不覺尋思:這幾日與禽獸為伍,離塵絕俗,頗得隱士之樂。可是沉冤未洗,陸漸姚晴又生死不明,的確不是逸樂遊玩之時。如今“貓王步”小成,又有這靈貓相助,上古異蛇尚且授首,各方強敵,何足為懼。
想到此處,谷縝豪氣陡生,稍事歇息,便將北落師門挑在肩上,向著南方大步走去。
行走一夜,晨曦初露,雞聲報曉,谷縝立在山坡上,極目眺望,平林漠漠,煙雲如織,茅廬炊煙淡如水墨,在穹隆中畫出數點蒼痕,阡陌水渠則如棋盤縱橫,將原野分割成無數細小方塊,一望無際。
谷縝數日來首次見到塵俗景象,心頭忽生感慨:“這大千世界何嘗不就是一方廣大棋盤,其中的芸芸眾生,不過是造物手中的雙陸棋子,任由擺佈罷了……”想到這裡,心念忽又一轉,“造物又如何?我谷縝的命運盡只在自己手中,偏不由它擺佈。”想到這裡,縱聲長笑,笑聲遠遠送出,在身後群山中久久迴盪。
下了山岡,谷縝摸索身周,分文也無,敢情被擒之後,隨身物品均被白湘瑤搜去,所幸他早有防備,將傳國璽詔、財神指環藏在別處,才免一劫。當下谷縝詢問路人,得知桐城就在不遠,不由忖道:“這幾年桐城趙守真、江船之、姚中行,個個大發橫財,老子若不打打抽豐,豈非不講義氣。”
想著哈哈大笑,邁步前行,不久入了桐城,問明路徑,來到城東“真字綢莊”。這貨棧是桐城首富趙守真開設,從生絲到繡貨,無不收羅轉賣,方圓數百里的蠶農織戶均知趙大官人的大名。此時綢莊門庭若市,客商進進出出,落到谷縝眼裡,這些客商分明不再是人,而是一個個大元寶,骨碌碌滾進莊內,谷縝一旁瞧著,心中十分愜意。
立了片刻,谷縝走上前去,門前早有夥計看見,瞧他衣衫髒破,當即攔道:“叫花子,做什麼?”
“能做什麼?”谷縝笑道,“自是買綢緞了。”那夥計心中狐疑,瞧了谷縝一眼,道:“本莊只做大批買賣,少於一百斤生絲、五十匹緞子的生意,斷然不做。若要買緞子做衣服頭巾,奉勸你沿街直走,轉過街角,左邊正數第三間便是一家綢緞鋪。”
谷縝見這夥計眼角勢利,便笑了笑,道:“所謂狗眼瞧人,你怎麼就知道爺爺不做大批買賣。怕只怕,我買得起,你賣不起。”
那夥計鼻子裡哼了聲,一副懶得理人的模樣。谷縝看他一眼,徑直入內,那夥計伸手去攔,谷縝將身一晃,夥計攔空,谷縝已到他身後,快步穿過人群,驀地跳起,往櫃檯上一坐,叫道:“掌櫃,掌櫃。”
滿堂皆驚,一眾夥計掌櫃叫罵起來,盡往前擁,谷縝一隻泥腳踩住櫃檯,高叫道:“怎麼,這莊子是賣緞子的鋪子,還是打架的武館?”
眾人均是一愣,那掌櫃分開人群,上前道:“閣下要買緞子?”谷縝笑道:“不錯,先買五萬匹緞子來揩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