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看到安娜學會在便壺上坐之後,大家真是欣喜若狂。當然,無可否認,此後的六個月裡,她也有坐不穩摔倒在便壺旁邊的時候,但是總的來說,她坐得很穩。一八七九年年底,亞歷山大離開金羅斯到英格蘭。那時,安娜快三歲了。爸爸剛走,她就學會說“媽媽”、“玉”和“內爾”。雖然這是她的全部“詞彙量”,但是她用詞準確,不會搞錯。三歲半的時候,她學會第四個詞——“多莉”。多莉是與她朝夕相伴的髒兮兮的布娃娃。無論睡覺,還是針灸,或者坐在高腳椅子上吃飯,她都把多莉放在身邊。多莉至少每星期要洗一次,可是伊麗莎白如果想給她換個新布娃娃的時候,安娜又哭又叫,直到再把多莉還給她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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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啟示錄”(10)
“很好,”茹貝說,“這說明安娜知道兩個娃娃不一樣。”
“瑟蒂斯太太建議,我應該讓中國裁縫阿文照著安娜的多莉再做一個一模一樣的布娃娃,讓布慢慢褪色,還要給娃娃畫上那些洗不掉的黑點兒。這樣一來多莉散架——這是遲早的事兒——之後,可以悄悄地換成這個新的‘舊’娃娃。”
“瑟蒂斯太太能想到這一點真不錯!她可是個好人,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每星期還可以騎著“水晶”去深潭兩次。這幾乎就是她惟一的活動。因為她的馬不喜歡涉水走到上游,伊麗莎白就用一把彎刀在森林裡開了一條小路。從心裡講,她擔心亞歷山大回來之後發現她的秘密之地。不過,那是以後的事兒,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亞歷山大已經走了十八個月,他信裡說的很清楚,不急著回金羅斯。
他寫給妻子的信很簡單,三言兩語;寫給茹貝的信卻很長,訊息也多,當然主要是介紹李的情況。到一八八一年,他就滿十七歲了。
“你把他送出來唸書實在是做了一件大好事,茹貝。”他在一封信裡這樣說。“儘管看得出,他非常想念媽媽。他像海綿吸水一樣,如飢似渴地聽我講關於你的訊息。看了我給他帶去的媽媽的照片,他高興極了,驕傲地掛在屋子裡最顯眼的地方。他現在已經是高年級學生,所以一個人住一間臥室,還有一個書房。那兩位波斯王子住在兩邊。他的英語棒極了,舉止高貴優雅,全無驕橫之氣。隨信寄去他穿新校服拍的照片。他不太願意拍照片,因為他似乎受了同學中間流傳的那種迷信說法的影響——照相機能偷走人的靈魂。所幸他有一副工程師的頭腦,不太相信這種話,所以就拍了這張照片。
“他已經六英尺高。舍監說,看樣子,還得長。我估計,這個傢伙對男孩子的成長、發育很有經驗,不是在那兒信口開河,所以你就準備迎接一個身材高大的寶貝兒子吧!穿上划艇比賽時穿的服裝,你可以看到,他的體形非常漂亮,不像白人男人那樣,大腿以下不堪一擊。他小腿肚子的肌肉非常發達,典型的中國人的腿。他是賽跑冠軍,划艇比賽也表現得相當出色。他板球和棒球一樣,都打得非常出色。他希望長大以後,能代表劍橋大學參加划艇比賽,至少代表學院參加板球比賽。他要念的學院也許是卡尤斯,因為這個學院不限制外國人。從以上種種你可以看出,他很可能明年十月就升入大學。我現在正盡力周旋,給劍橋大學的權貴做工作,為他下一步深造鋪平道路。因為他雖然說一口標準的英語,但他不是英國紳士。在英格蘭,他不會一帆風順。那兩個波斯小夥子也想讀劍橋。他們很依賴李。普羅克特學校別的孩子也非常信任他。你的兒子具有一種難得的品質:堅定的意志。”
茹貝神采奕奕,滿臉驕傲,從伊麗莎白手裡拿過信,把照片遞給她。“這就是李。”
照片上的李坐在椅子上,蹺著二郎腿。伊麗莎白仔細端詳著,儘量不受茹貝母親的驕傲和亞歷山大令人吃驚的、感情色彩極濃的描繪的影響。她不得不承認,從來沒有見過一位如此英俊的小夥子,也沒有見過這樣一位具有“異國情調”的青年人。就連瀟灑倜儻的孫——李和他長得很像——也很難和他比美。因為他身上又有茹貝的影子。李面對照相機微笑著,嘴角現出的酒窩和茹貝那兩個漂亮的酒窩一模一樣。那雙白種人的眼睛顏色有點淺。更重要的是,目光中閃爍著睿智。
“他是非常出色,”她說,把照片還給茹貝,“他的眼睛和你一樣綠嗎?”
“不像我這樣綠,但是是綠色。你覺得好看嗎?”
“哦,好看。他的頭髮向後梳得溜光,就像抹了頭髮油。他的椅子靠背上一定套著罩子。”
“不,他不是抹了頭髮油,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