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目光迷離痴往,任憑滿頭碎髮被風吹散,竟似忘了要去捋一捋。
我從來沒見過嬤嬤如此時這般失神的模樣兒,她那一無血色的蒼白麵龐上,隨著思緒的流動,先是浮上了幾絲追憶的痕跡,眼神也漸漸柔和了下來,隨即慢慢盈上來些悲喜笑淚,待要摻合在一塊兒,一時間又自覺酸甜苦辣五味陳雜,眉頭微微做起蹙來,繼而卻見眉梢微微揚起,嘴角輕輕牽動,彷彿念起了些須歡樂的片斷似的,竟是抿了一縷笑紋兒出來,微微眯著雙眼,口中彷彿含著枚橄欖似的,先苦後澀,由澀轉甜,甜從喉入,逐漸落在了心底裡,眉頭也慢慢舒展了開來。
此時我再看過去,只見嬤嬤的整張面孔竟如逢春病樹,又如侵雨杜鵑,兩頰間飛揚著朵朵紅暈,雙眼熠熠生輝,竟是滿當當一派熙和溫暖,彷彿泡在酒瓶之中的玫瑰乾花,身雖早已枯榮去了,唯藉著一樽醇酒的片刻激發,竟在轉瞬之間,重複得見往昔的霎時芳華。
我想,嬤嬤在她年輕的時候,一準兒也是個,羨煞嬋娟的美人兒。
卻在眨眼之間,嬤嬤眼中的火苗閃了一閃,陡然竟熄滅了去。只見她面色一僵,似有一陣強烈的傷痛霎然間打心底深處侵蝕上來,片刻的甜蜜轉眼間被打散的枝葉凋零,先時還在舌尖纏綿回味的甘甜,竟一概轉做膽汁黃連,直刺得她眉頭緊鎖,嘴角連連抽搐,如剎那一陣北風平地捲起,將一應融融恰恰紅紅翠翠統統一卷而去,兀自留下一片迷惘般的空白,漸漸的,似是有層稀薄的霧氣聚籠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