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一把拉住,笑著勸道:“姑娘莫要心急,這女兒家的肌膚最是嬌嫩,輕易性急不得,此時新肉還未完全長成,若要強行剝除痘疤兒,只怕日後反倒會落下更深的疤痕來,老奴勸姑娘不若安心將養,假以時日,這層痘印兒必是會自行脫落個乾淨的……”
說到此時,嬤嬤不由長聲噓了口氣:“我佛慈悲,姑娘的這場劫數,總算是出了頭了……”
淚水在眼窩裡溜溜打轉,忙低頭輕輕擦拭去了,眼見著嬤嬤滿臉是笑,躬身朝我行禮賀喜,趕緊一把拉住了她,低聲說道:“此一番若不是嬤嬤捨命相救,芳兒豈能盼見著痊癒的一天,芳兒拜謝嬤嬤的再造之恩還來不及,怎麼反倒要受起嬤嬤的禮數來了!就請嬤嬤在上,受芳兒誠心三拜!”
說著話連連後退幾步,衝著嬤嬤撲通一聲雙膝跪下,納頭便拜了下去,全不顧嬤嬤上前死命攙扶,嘴裡只是說道:“芳兒何德何能,危難之時能得嬤嬤捨命救助,此一番若沒有嬤嬤,只怕閻羅殿前便又要多一條枉死孤魂了,嬤嬤若要再說什麼不敢領受,那便是存心要羞煞芳兒了……”
嬤嬤聽我這話,便也不好再推辭了,只得連連退後幾步偏向一旁,斜插著身子不敢正面受禮,待我三拜之後,趕忙上前攙扶起來,抽著手絹替我連連拍打著袍邊兒,雖是扭著頭刻意掩藏,卻還是瞧得出滿抔的淚水,在嬤嬤眼眶裡微微泛著光。
當時兩個人立在當場,分明都是想哭,卻又都得把淚藏在心中,偏偏一時又有太多感概,心中彷彿打翻了只五味瓶,酸甜苦辣紛紛攙和在一起,便是再如何努力去藏,卻還是控制不住,只覺面上飛癢,涕淚潸潸如雨落下。
畢竟還是嬤嬤老成,當先剋制住了淚意,探身過來依舊攙扶著我,柔聲說道:“姑娘大病痊癒,正是可喜可賀之事,倒是老奴不會說話,反倒勾得姑娘跟著傷起心來。姑娘您瞧,您這臉上的肌膚,眼看也要落痂了,不若讓老奴伺候姑娘卸去面紗,也好儘早展露真顏不是?”
聽嬤嬤這話,我已漸漸清醒了過來,自發力收住了眼淚,轉身微微錯開了點兒距離,雙眼緊緊看著嬤嬤,緩緩搖了搖頭,繼而輕聲說道:“嬤嬤的好意,芳兒敢不用心領會。只是此一番遭遇,險些落得個終生毀容,芳兒實在不敢不多提防一些了,所以在時機未到之前,芳兒求嬤嬤憐愛,莫要將這落痂之事宣揚出去,每日依舊煎藥煮湯,憑誰說起只做一概不知,除嬤嬤之外,芳兒不願叫第二人知曉此事……”
眼見我變顏變色,語氣如一片寒氣欺面而來,嬤嬤反倒坦然了,正容衝我深深一福,低聲說道:“姑娘的意思,老奴自當用心領會……老奴只是慨嘆,此等大驚大喜之下,難得姑娘仍守得住這份心智氣度,實叫老奴慚愧不已,從此之後,再不敢輕言妄語,起走坐臥一應事宜全憑姑娘差遣,老奴自當義不容辭。”
一片話雖說得真心誠意,我卻只敢取信五成而已,其實彼此的心裡又有什麼不明白的,嬤嬤之所以遲遲不肯將當日施害之事坦誠告知,就是唯恐我一時心浮氣躁,只顧以牙還牙貪圖報復之快,反倒壞了今後那樁天大的喜事。而我之所以不願將病癒之事公告天下,除了圖謀自保之外,卻還另有一份不足為人道也的心思。
眼瞧著嬤嬤畢恭畢敬的施禮,我也稍稍收斂起思緒,幾步上前將她輕輕扶起,麵皮微微放鬆,便已恢復了平靜,只湊在嬤嬤輕聲笑著說道:“嬤嬤的這份兒情意,芳兒命小福薄,豈敢領受得起。只是今時不同往日,芳兒與嬤嬤一道兒已經歷了這許多風雨,嬤嬤卻還要再來講究這些虛文禮儀,就難免要叫芳兒傷心了。從今往後,芳兒敬嬤嬤一如長輩一般,請嬤嬤只管直抒心臆,再莫要做這些假巴意思了。”
此一番話說完,卻絲毫不見嬤嬤有所反應,只是一轉臉便恢復了從前的沉穩氣度,見我靠近,趕忙垂頭矮身下去,彷彿自忖著不敢和我比肩似的,輕聲說道:“老奴草木之人qi書…奇書…齊書,只因前世積德,今生才得此近身姑娘的福澤,蒙姑娘錯愛已是僥倖,更難敢錯了零星半點的規矩,姑娘一日是老奴的主子,便一世是老奴的天,老奴便是再多千百個膽子,又豈敢犯下這目無君父,不敬主子的大罪,若姑娘當真抬愛老奴,那麼方才的那些話,求姑娘莫要再提了。”
見她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我雖隱隱有些不悅,卻也暗自安下了心,想來嬤嬤這般耐得住性子的人物,沒有十成的把握,必是不敢輕易妄為任何一件事了的,既是如此,那麼之於我,在這一段時期裡頭,便依舊還是安穩的了。
想到這裡,便也撒開了手,抬頭挺身看著嬤嬤,口中朗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