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傢伙蜷縮著身子瑟瑟發抖;左眼有很明顯的白內障;右眼瞪得大大的;過多的分泌物讓它看不太清楚周圍的事物;後半段身子已經完全癱瘓;硬梆梆的傷痂發出陣陣惡臭;屎尿被這鬼天氣凍在尾巴上;看起來直挺挺的。
";叫它什麼?";母親問。
";一半。";我說。
";嗯?";她大概覺得自己沒聽清。
";就叫它'一半'吧!身上那些傷殘都是佔去一半的。";我解釋。
";要不要給它洗澡?";母親小聲問。
";您要讓爸爸發現嗎?";我無奈地說。
父親是個暴躁的人;家裡的鬆獅也格外暴躁;如果這小傢伙被他們其中的任何一方發現的話;它便一分鐘也無法多待。
";我們給它洗澡也許會傷了它。";我撥開它肚子周圍的毛說著;那股惡臭愈發濃烈;若是夏天;也許會長出蛆蟲來吧!我這樣想著。
";太晚了;明天我們帶它去看獸醫好了。";母親撫摸著一半的小腦袋;含著晶亮的淚說。
我們把它放在院子裡的置物間;儘管那很冷;但為了避免家犬察覺它的氣味只能這樣做;要知道;我們養著的鬆獅是兇猛的鬆獅。
整夜的夢中;";一半";被注射了安樂死。
醒來之後我隱隱約約聽到了從置物間傳來的哀鳴;我陡然覺得安樂死是有用的。與此同時;";一半";被家犬發現了;但這笨拙的鬆獅竟擠不出通往院子的門;只好作罷。奇怪的是;一直到上班離開;父親沒有露出一絲懷疑或憤怒的態度。
";臭死了!那東西是殘廢!瞎了一隻眼!還是個癱子!癱子!!!";父親出門之後;年過八旬的外婆衝出房間;以極高的分貝衝我歇斯底里地咆哮。 因為她在不知情的前提下;擅自將";一半";抱出了箱子;它後半身融化的屎尿和膿水流了一地;整棟房子都充滿了惡臭;此刻我正在吃早飯。
";嗯;忘了告訴您它有殘;我一會就去收。";我放下筷子說。不得不承認;那種味道讓我想把昨天吃進的東西都吐出來。
";一半";拖著毫無知覺的後半身以海豹的姿態爬到飯廳;眨巴著充滿疑惑的右眼左顧右盼。外婆低頭看著它大聲罵:";這個髒東西!。。。。。。你媽她就只會給家裡找麻煩!!";
我把";一半";放回去的時候才發現;紙箱子的邊緣已經被它撕咬得破爛不堪。我無奈地看著它;它也無辜地回望著我;渾身依舊高頻率地顫抖。我衝它微笑;它眼睛瞪得更大了;我小聲告訴它:";外婆其實是好人。";它的頭歪了歪;我覺得它聽懂了。
";這麼髒啊!";獸醫在我心目中光輝高大的形象就這樣一瞬間倒塌了。
";是你養的?";他皺著眉頭問我;我想此刻再給他大一號的口罩;他會毫不猶豫地把眼睛也藏進去。
";是啊。";說話的時候我沒看他的眼睛;不需要看;對吧。
";怎麼養成這樣。。。。。。也該洗個澡啊。";他甚至開始不願意去觸控";一半";。
";我怕它感染。";我說。
";都已經這樣了;無所謂。。。。。。";說罷;他偷著看了看我的表情。
";還能治好嗎?";我問。母親站在一旁;她哭好久了。
";夠嗆!";他露出世俗的清高姿態;就像死神慣用的宣判口吻。
我的電話響了;是父親。
";你在哪?";
";寵物醫院。";
";不行就買針安樂死吧。";
";嗯。";
";決定了吧?";獸醫問我;那口氣真的跟死神*不離十了;其中充斥著讓人厭惡的自作主張。
";嗯;安樂死;我看著。";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