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凡之所以會有如此感覺,說來也不奇怪,此前的離去,是踏上征途,是攀登崎嶇仙路,帶著的是一往無前之心,迴歸時亦不敢鬆懈,更多的是準備下一次征戰。
這次,卻是大不相同了。
張凡甫一踏足秦州大地,腦海中諸多念頭湧出,好像那陌生的一草一木,都在表達著歡愉,述說著他少年時的心路。
一個個略顯稚嫩的聲音,陌生中帶著無比的熟悉,一字一句地吟詠著:
……
“漫漫仙途,求的是永恆。
萬法千門,爭的是自在。
惟有長生天地間,不與草木共朽,才是生靈之至高渴望。
長生之外,另有何求?
但求:
天不能拂我意,地不能逆我心,生死操我手,萬般隨己願。”
“修煉何用?只求長生
法術何用?但為自在”
是為:長生不滅,永恆自在
以如履薄冰心,行勇猛精進事,這是求道的法門,堅定的道心。
……
百年多事,人生如夢,多少事情淡忘,多少色彩褪去,惟少年時堅持,歷久彌新,深入骨髓。
“長生不滅……永恆自在……”
“我做到了嗎……我做到了嗎……”
張凡彷彿進入了一個玄妙的境界中,沒有御空飛行,不曾瞬息萬里,就那麼一步一步,腳踏實地地向著法相宗方向行去。
朝聖一般,叩問本心,“我做到了嗎”,簡簡單單一句話,似是黃鐘大呂,迴響不休
少年時修仙的艱難,青年時嶄露頭角的得意,背井離鄉的不甘,縱橫天下的暢快……
數百年間的一幕幕,接連浮現,回首前塵,化作一嘆。
一天,兩天,三天……十天……二十天……一百天
張凡徒步而行,叩問本心,足足百日,終至連雲山脈腳下,法相宗山門前。
仰望雲端,煙霞共雲練如龍盤旋,仙鶴在長空中展翅,聲聲玉磬,傳遍天地,無法言說的喜悅充斥其間。
數百年前,正是在這裡,站在一頭白髮佝僂身軀的爺爺身後,張凡踏上了修仙之路……
數百年後,也是在這裡,張凡以化神修為,無上神念傳音九州震懾群雄後,重返宗門
“呼~~”
又是長長的一口氣吐出,這口氣,在張凡的胸口憋悶百日,伴著他徒步回山,隨著問道本心,終至功成身退,歸於天地。
“長生中人,或許”
“永恆不滅,未必”
“自由自在嘛……”
張凡眼睛一眯,寒芒四射,狀若無意地望向了虛空中的某處,眼眸間無比深邃,似可吞噬一切。
良久良久,他緩緩收回了目光,掩去了鋒芒,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溫暖的笑容,望向了眼前散開的雲霧,響徹天地銅鐘玉磬,還有一個個熟悉的身影。
燭九霄……鳳九嶺……爺爺……惜若……龍雲……龍兒……悠悠……
熟悉的身影,溫暖的笑容,彷彿冬去春來,大地回暖,足以消弭一切陰霾,讓人沉醉。
他們踏著連綿雲氣組成的階梯,步步而下,迎出了山門。
在眾人的身後,數以萬計的法相宗弟子亦步亦趨,人人踏著法相宗制式法器在虛空中排成了兩排,氣息夾雜,威勢驚人,籠罩整個連雲山脈。
張凡再無法抑制心中的激動,一步踏出,再出現時,已在眾人之前。
燭九霄、鳳九嶺等人皆是面露笑容,卻不上前搭話,只是頷首致意,其中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張凡感激地一笑,隨即來到了老爺子、惜若、悠悠等人的面前。
“回來了?”
“回來了”
簡單到極點的話裡,卻有說不出道不盡的情意,只是不是時候,無法宣洩,皆在不言中。
當張凡執起老爺子與惜若的手,正面法相宗山門的時候,一個恢弘得足以傳遍整個秦州的聲音,轟然響起:
“法相宗弟子,恭迎祖師回山”
“賀祖師,登長生境,成不滅體,元神自在,仙福無量,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其輝……”
“賀祖師……”
“……”
一遍遍重複,一聲聲激盪,一浪高過一浪,直至天地共其迴響,宇內同為見證。
整個秦州,乃至於偌大九州,在這一刻,除卻這一聲聲恭賀,餘者皆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