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應,餘下一層,挪至無火之處,遂紮營救兵,開倉濟民,至於原來糧倉,一把火燒了吧。”
大火燒了一整夜,終是在第二次清晨方才熄滅,滿城只剩斷壁殘垣,邊地焦糊,我在營帳之中,負責給傷病救治,所見只怵目,平生少見。斷臂折腿,血肉模糊,將死,半死,命之末路,令人不忍。
“救我,救救我,我還有妻兒老小,我不能死在這,你救救我,救救我,求你救我。”一直乾枯血手死死攥住我袖口,那般固執,死不能放,他看著我的眼,眼珠赤紅,滿臉血汙,一行淚就那麼滑下臉頰,銳箭穿身,血汩汩流淌不住,洇溼了他的衣服,那一身淡藍色兵服,早是成了黑紫色。
“求你,救我……”
那雙粗糙大手,死死捏住我手臂,彷彿要折斷它一般,我吃痛,卻不知如何掙扎開他束縛。
“放手,你放手。”身邊幫忙救治的人拼命掰開他的手,卻始終沒法,只能與他角力:“放手。”
“我老婆身子不好,兒子年幼,我娘年老,我不能死,救我,救我……”
“澐大夫,您看著人眼都白了,哪裡有的救了,放棄吧,外面還有很多人等著我們去救。”
“救我,救我……”
箭不能拔,眼前這人確是已經回天乏術了,那一箭正穿心臟,拔了箭不消數幾個數的功夫就會死亡。
“你別動,我救你,放輕鬆。”
他不肯,依舊死死掐著我手腕,掙扎著似乎想坐起身:“芸娘,等我,等我……”瞳仁泛著青白,視線已經渙散,他目視前方,像是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我胳膊,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只成口中微弱呢喃,依稀可辨,喚的還是那句:“芸娘。”
人死如燈滅,情滅幻還生,只道是臨死都念念不忘,那女子這一世跟他,也算值了。我心微酸,不知是否人得的多了,站得高了,便失去一個人該有的愛恨嗔痴了?人非人,情非情,是梟雄俊傑,還是行屍走肉,又如何可說的清楚。
旁人幫我扳他的手,著實費了好大力,我甚至聽到指骨斷裂的清脆聲響。我坐在地上發呆,看手腳利落的小兵將那人抬了頭腳,迅速送出帳外,然後用力一扔,將屍體堆於牆角,混在攤成一堆的死人之中,像是隨意丟棄一塊抹布,無足輕重。
“澐大夫莫怕,你可能還不習慣這架勢,不過時間長了就好了,平日裡我們戰場上都跑慣了,這死人看的可多了,現下可不是最可怖的,像是這天頭,晌午熱得很,死人很快就會發酵腐爛,到時候,瘦瘦小小的一個人,能漲成兩個人那麼大,那面板繃得黑紫錚亮,像騎馬的鞍子一樣,那從身子裡滲出膿水,臭的人頭腦發昏。”那小兵朝我笑笑,露出一口潔白牙齒,年紀看來似乎不大。
許是我臉色不大好,他過來拍拍我肩膀:“澐大夫身子好生單薄,跟女子一般,瞧你你臉色不好,到外面休息一下吧。不過我也先提醒你一下,得學會適應,你看這一帳子裡的傷病,能活下一小半算是不錯的了。天熱,傷口流膿潰爛,很多人只是一個小傷口也能死人,外面那些個死翹翹的,還要趁著沒爛趕緊挖坑埋了。”
我只覺得胸口悶的厲害,房間裡飄著血腥汗臭味道,令人作嘔,我拍拍胸口,又問他:“這些人會埋在哪裡?”
小兵不停手裡動作,麻利的給被炸斷一條腿的人用刀剔骨剜肉,那人疼的三人都無法按住,小兵卻依舊神態淡定自若,手上動作利落,不受一絲影響,血順著傷口,沾滿了他手掌指縫,他嫌手滑,往身前綁的白色棉布褂上蹭了蹭手,繼續拿刀埋頭工作,邊道:“若是有一席裹屍,那算好的了,像是這般戰死的小兵,生時同帳,死時就一坑同冢,分不得誰是誰的,到點兵時候,沒了誰,士長名冊上就除誰的名,到時候班師回去的時候,只管是通知家眷人沒了,送封官印的陣亡告示書就成,撫卹或多或少會有點,碰上好年景,分地時候會多出一人半頭的,權當是佔了死人的光。”
小兵處理完那傷口,用破布擦了擦手,抬臉看我,明明還是孩子一般的稚顏,卻做著與他年齡不符的事情,麻木,習以為常。
“這就是亂世,人命不值錢,死一個人多出半畝地,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了當頭主子,人也白死了,地也沒了。天下大亂,哪裡能是世外桃源啊,活一日就算一日,像是這欒城,等那袁賊過境,還能活幾個下來,到頭來還不都白白死了。
我家人都死光了,我看我姐姐被炸得粉碎,連屍體都沒尋見,我哥跟著將軍遠征去了,走了三年,生死不明,估計也是死在外面了。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