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兒,你這孩子,從小就心思極重。這三年來,你一定覺得,是因為你自己的緣故,害死了身邊所有的人吧?所以你不敢出現,隱姓埋名,害怕牽累更多的人。你是不是每晚做夢,都會夢到他們怨恨的嘴臉呢?”阮筠低笑出聲,“可是你不知道,事實上,是你受了他們的牽累呀。如果不是因為他們,我怎麼忍心殺害我嬌滴滴的外甥女呢?”
說到此處,她伸手輕撫上殷悟簫的臉龐,臉上竟然現出幾分慈愛來。
殷悟簫卻只有毛骨悚然。
“若不是翠玉這丫頭只知道嫉恨遷怒,又怎麼會放走了你這個禍根?如今我已練成了滅魂絕殺,就算是百里青衣和木菀風同時站在我的面前,我也不怕了!何況這兩人一個折去了一半功力,另一個還心病纏身無法自拔,你說,這世上還有什麼是我阮筠辦不到的?”
殷悟簫怔怔地凝視她許久,忽然厲聲大笑:“不錯,不錯。這世上,還有什麼是筠姨你辦不到的?可是筠姨,你做下這麼多的罪惡,是為了什麼,你知道麼?”
阮筠明顯呆了一呆。
“我是為了什麼?”她有些茫然,半晌才冷笑:“我自然是為了向喬百嶽復仇!”
“姨丈已死,你如何復仇?”
“死?死又算得了什麼?我只恨他死得太早了!我只恨他死的時候我沒能在他身邊,沒能親口告訴他我的全盤計劃!”
“你的計劃?筠姨,你哪裡有什麼計劃?你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沒有半點成就。”殷悟簫心中思緒飛轉,一邊口中刺激著阮筠,一邊思考脫身之計。事到如今,真是到了靠無可靠之境,也只能靠自己了。
“誰說我沒有?”阮筠怒喝,“我讓他兩個愛子反目成仇,我讓他深愛的女人險些死在自己的親生兒子手下!我怎麼沒有成就?”
“逢朗哥哥兄弟二人自相殘殺,那是他們自己的貪妒怨恨所致,木菀風險些喪命,也是她前半生種下的惡果,與你何干?就算沒有你,這一切事情難道就不會發生麼?到頭來,你也不過是做白功而已!”
殷悟簫一邊駁斥,一邊以眼神兜住了離自己不過三尺遠的炸藥引動的機關。她伸手入衣,握住了那個仿製的血玉玲瓏墜,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你……你胡說八道!”阮筠臉上現出驚恐之色。她苦心十餘年,卻從未從這個角度看待過自己所做之事。她只當今日的一切全由自己促成,卻從來沒有想過,如果沒有自己的促成,這一切是不是依然會發生呢?
殷悟簫望著阮筠,神情之中多了一絲悲憫。
“筠姨,你這麼多年來,恨的是什麼呢?我真不明白。”
阮筠望著她,竟也苦笑起來:“簫兒,你可記得你要嫁給木離的前幾日,我曾對你說過,一個女人,能夠嫁給一個疼愛自己的男人,平平淡淡地過一世,已是最大的福分了。”
殷悟簫點頭:“我記得。”那時她只當阮筠依然神志不清,胡言亂語。
“我從前,一直是這樣以為的。我在出嫁前,一直以為可以嫁一個疼愛我的男人,相夫教子,這一生,就已經足夠了。可是我嫁給了喬百嶽以後才知道,他不僅已經有了一個兒子,心中也已經有了一個深愛的女人,再也沒有半分的空位給我。你知道,我當時是什麼樣的心情麼?”
“可是你和姨丈成婚那麼多年,縱然他從前曾有過別的女人,你難道就不能再與他培養出感情來麼?”
阮筠慘然:“沒有用的。我到後來才發現,一切都是騙局。他知道我喜歡他,所以騙我說他也喜歡我。騙得我嫁給了他,他卻把我當做一個擺設,一個增加他勢力,實現他野心的工具。你說,你會愛上一個工具麼?”
殷悟簫默然,良久才道:“姨丈雖不愛你,可是也算對你尊敬有加,從不曾怠慢過你。就算他不愛你,難道你對他的愛,都是假的麼?為什麼要因愛生恨到這種地步?”
“你知道什麼是因愛生恨?”阮筠怪笑,“簫兒,你還太年輕,不懂得。你知道一個女人,對自己所愛的男人,所求可以極少,也可以極多。你所求的那一樣,他若是給了,你便是為他死也甘願。他若是什麼都肯給你,偏偏不肯給你你想要的那一樣,那你就像是涸轍之鮒,被人奪去了那一口活命的水,半死不活,生不如死。”
一陣靜默。
殷悟簫忽然明白了,無論阮筠做什麼,也無法平息她心中的怨恨。阮筠是一隻吊著一口氣的鳥雀,二十多年的悲哀就是她給自己設下的一張巨網,捆得她動彈不得,至死方能擺脫。那些怨恨,不過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