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轉眼即逝,蘑菇農莊在世襲貴族範艾克塞的保護下和諧安寧,每當薩瑟蘭王室誕生新的女性成員,就有一位農婦被抽籤選出,響應徵召,平靜告別丈夫和孩子,坐著王室的馬車,永不回頭地進入王城。
十幾年前,國王的小女兒阿比黛兒公主呱呱墜地,老巴馬的妻子不幸抽到象徵永別的黑色籤,流著淚吻別丈夫和襁褓中的兒子,坐著豪華的皇家馬車離開蘑菇農場,再也沒有回來。
大叔聽完這個故事,感覺到悲傷而惶恐,他對母親的記憶早已模糊,十五歲男子漢的心開始牽掛未婚妻的未來。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十六歲生日後,他們舉行熱鬧的婚禮,全村人在主神希拉的雕像前給予他們最真誠的祝福。又是兩年時間過去,他們生了個可愛的小男孩,但未滿三個月,小男孩不幸死於肺病。兩個人極其悲痛,約定一年後再養育一個孩子。
但不幸再次降臨了,遠在王城的阿比黛兒公主當時已經與一位親王結婚,並誕王族的下一代,一個漂亮的女孩,古老的條約露出猙獰利齒,一個平凡的冬日,蘑菇農莊的三十三位女性聚集在希拉神像前抽籤。大叔的妻子展開顫抖的手掌,那是一支黑籤。
這是一個無眠之夜。
第二天清晨,皇家馬車在伯爵的扈從騎士陪伴下駛入蘑菇莊園,停在鎮子中央。妻子流著淚吻別大叔,提起裙襬走入車廂,馬蹄踏著石板驛道,逐漸遠去。大叔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終於,他發瘋了。
他擎起一支幹草叉,在全鎮人的驚呼聲中撞破蘑菇農莊厚重的木門,打倒十五名守衛村莊計程車兵,沿著驛道向妻子離去的方向大踏步追去。
範艾克塞伯爵帶領二十名扈從騎士、一百六十名步兵和一百名弓箭手追趕上來,好脾氣的伯爵試圖勸阻他,大叔紅著眼揮舞乾草叉,說伯爵大人俺也不想這樣,但俺不得不這樣,請您躲遠一點,千萬不要被俺誤傷。
他將二十名騎士打落馬下,乾草叉彎成了弓;又赤手空拳衝散了一百六十名步兵,雙拳沾滿了血;等一百名弓箭手膽寒奔逃時,他背上釘滿了箭,步履艱難。伯爵大人遠遠地嘆口氣,撥轉馬頭。
王城在農莊西方,大叔拄著乾草叉向西慢慢行著,踩出一個又一個血腳印,直到一匹馬四蹄翻飛追了上來,馬上的**喝一聲:還不停下!大叔回頭一看,是父親老巴馬趕來了。
老巴馬目呲盡裂,在馬上展開一張羊皮卷軸,大聲念道:根據百年契約,有一人擅離,蘑菇農莊所有農戶即立刻失去自由,剝奪農夫身份,淪為奴隸,男丁苦工,女丁圈養,永世不得脫籍。——範艾克塞伯爵。
唸完了,老巴馬丟掉羊皮卷咕咚一聲滾下馬來跪在大叔面前,哭著說兒子啊兒子,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但你為村子裡一百戶人家想想,好不好?你為溫室裡的蘑菇想一想好不好?你為酒館、為教堂、為我們辛辛苦苦蓋起來的房子想一想好不好?
大叔停下腳步,想了想,向西走兩步,又想了想,不知所措,嘎嘣一聲彎曲成弓被用作柺杖的乾草叉折斷了,大叔癱倒在路上。
老巴馬跑過去抱住兒子,說:好孩子,我們走回去,一直向東,伯爵大人用世襲爵位擔保,只要我們從這裡開始一直向東走,不回頭望,就赦免蘑菇農莊其他所有人的罪過。
大叔意識不清地開口:再也回不了家了?
老巴馬提淚橫流地說:不回了。
老巴馬將大叔扶上馬,牽著馬沿驛道向東走去,路過蘑菇農莊時,大叔在沉沉昏睡,老巴馬硬起心腸,沒有回頭。
父子二人從天亮走到天黑,又從天黑走到天亮。好心的伯爵大人在馬的背囊裡準備了餅、水和二十枚銀幣,夠他們走上很久。
第三天大叔醒了,他強壯的身體漸漸癒合,將箭頭擠出肌肉,碎裂的骨骼自己接續起來,他沒說什麼,跳下馬來換父親乘坐,牽馬沉默地向東繼續前行。
第十天,他們翻越山丘,走出巴澤拉爾國境,沿著逐漸細小的驛道前進。
第二十六天,越過最後一個小公國的國境線,山勢漸漸平緩,面前是一望無際的空闊平原,從這裡再往東再無國家,空曠平原的彼端就是世界中心波lang滔天的“神佑之海”,從這裡開始,人類文明的足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多的野獸和魔獸。
冬季過半,氣候漸冷,第二十八天,開始下雪,這場雪到老巴馬生命盡頭的那一刻,都沒有停歇。
老巴馬得了風寒,趴在馬背上不停咳嗽,出境前父子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