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者與死者聲音共鳴的自言自語:
“我們沒有地方可去。”
“沒有東西吃。”
“不吃東西會死。”
“為了活下去,就要殺人。”
“這有什麼不對嗎?”
“跟我去那個地方吧,開著紅的花、流著黑的水、青的天、赤的地的地方。”
“啊……真煩。這討厭的世界。”
“去死吧。所有人。”
“死吧,死吧,死吧……”
血紅花海中矗立著身纏繃帶的異界降臨者,透過沾血繃帶的縫隙裡,一對如火般炙熱的眼睛正在熊熊燃燒。“嗡……”他揮動拳頭,看似緩慢的拳頭掀起花瓣曼舞的颶風,第一支弩箭端端正正擊中拳鋒,緊接著潰縮、扭曲、木刺四射、碎成齏粉。“甲軀”昂起頭,望著漆黑的天幕、漂浮的孔明燈、降臨眼前的箭雨和頂盔摜甲計程車兵,寂寥地張開雙臂。一柄鐮刀出現在右手,那是一柄極其殘破的鐮刀,刀刃佈滿缺口,乾涸的汙血使得鋒刃暗淡無光;一把鐵錘出現在左手,那是一把極其殘破的鐵錘,錘子佈滿鏽跡,表面因過多的敲打而坑凹不平。
“是龍昶的甲軀!奉長老會戰字令,所有身具血脈之力者立時發動,全力將這罪魁禍首搏殺!”龍食月腳下微微一頓,舉起右手釋出指令。“得令!”十幾名士兵身上甲葉鏗鏘落地,五顏六色的光芒亮起。
“龍食玉!奉長老會‘困’字令,准許使用囚龍禁術,立時發動!”羽團校尉又舉起左手,手中握著一枚潔白無瑕的玉牌,牌上有個血紅的“困”字。“嘿嘿嘿嘿,等太久了,等太久了……”龍食玉咧嘴而笑,手中彎刀一旋,噗地刺入一名囚龍士兵的背心。“……伍長?!”士兵踉蹌著跌倒,回頭驚詫地望著背後的少年。
“為宗家長久,難免要有人做出犧牲。別怪我,只怪你走在我前面吧。”龍食玉鬆開右手,任彎刀留在屍體上,伸手tiantian指尖的血液,變換手勢唸唸有詞:“天昏地黃,風濁雷清,食我生魂,奉我敕命……囚龍禁術?天君降!”
就在這剎那,擒龍軍羽團計程車兵如同一股鋼鐵的潮水湧過龍姬身旁,龍食月沒有停留半秒,他抬起手臂,似乎想扶一把龍姬免得她跌倒在人潮中,可少女轉過身子遠離他,身子如一片柳葉在大潮中浮塵。她想要衝過去告訴龍昶這一切都是錯誤的,高牆的存在是錯誤的,饑荒是錯誤的,衝擊龍脊是錯誤的,殺人是錯誤的,被殺是錯誤的,糕餅的死是錯誤的,而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更是錯誤的。但此時她太虛弱,以至於發不出聲音、挪不動腳步、召不出白骨,盡全身力氣只能維持不跌倒下去被踩成肉泥。
甲軀揮舞鐮刀。沒人看到是什麼凌空飛遠,二十盞孔明燈瞬息熄滅。
甲軀揮舞鐵錘。沒人看到是什麼擊中地面,一丈五尺城牆轟然崩塌。
戰場再次陷入黑暗,龍姬看到光芒。她看到劍光亮起,看到劍光消逝,看到發動血脈之力的各色光環,看到各色光環一一寂滅,看到一團ru白色迷霧聚集於天宇,那是囚龍禁術召喚的龍家守護神之一、傳說中天界掌管監牢的神祗天君囹圄降臨的徵兆;她看到一把鏽跡斑斑的沉重鐵錘凌空飛去,如雷電般爆裂,將ru白色雲霧轟然砸碎,看到龍食玉臉上神色呆滯了,口、鼻、耳同時噴出鮮血,身軀如一段朽木直挺挺栽倒。
龍姬聽到聲音。她聽到鐮刀切開鋼鐵,聽到鐮刀切斷**,聽到鐵錘敲碎牆壁,聽到鐵碎砸扁人體,聽到拳頭擊穿胸腔,聽到手肘打飛頭顱,聽到驚恐慘叫,聽到垂死哀鳴,聽到那些堅毅的擒龍軍戰士發出淒厲慘呼的時候她才想起那些鎧甲裡的人也不過同她一樣是十幾歲少年而已,她從未聽到過那麼多人同時發出哀嚎,又同時歸於沉寂,那半聲悽慘的嚎叫回蕩在夜幕裡,讓每一個活人感到毛骨悚然。然而哪裡還有活人呢?
一名使用“火鴉”之力計程車兵化為四截栽倒在地,他肩膀上站立的兩隻火焰烏鴉振翅飛起,又被無形的衝擊波凌空打成兩團火花,火羽簌簌落下,照亮地獄般的場景,精悍的擒龍軍羽團已經全軍覆沒,甲軀少年正站在屍堆中央,用明滅不定的眼睛,望著燈火輝煌的宗家宅邸。
龍姬知道他在想什麼。如果憤怒的龍昶向宗家平民展開殺戮,那麼龍家將迎來千百年來的最大浩劫。不知從哪生出的力量促使她走向那可怖的魔神,一步,兩步,跨過斷肢殘臂,鞋子在血泊中汩汩作響,“停下吧。”少女用顫抖的聲音說,感覺不到自己的淚水已經掛滿臉頰,“停下吧,如果你還記得我的話。”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