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鐵露出邪邪的壞笑:“這當然可能,因為當時幫助黑色橄欖枝攻陷下水道管理局資料庫、篡改資料的人就站在你的面前,只是當時我沒想到他們這麼做的用意罷了……說起來,我應該算你們這個小社會的大恩人吧。”
這時迷濛的霧氣中走來幾條人影,穿著灰色布袍、面色蒼白、眼睛發紅、身材矮胖的男人們手持各式槍械瞄準他們,“別動手!”大江龍之介喊道,“他們是……特殊的客人!顧鐵……先生,這些是我們的巡邏部隊,請到城市中心稍作歇息吧,只有幾分鐘路程。”
顧鐵瞧瞧阿齊薇,得意地昂起鼻尖。“你們的小社會叫什麼名字?總該有個名字吧。”他問道。
“左岸。我們的流民社會名叫左岸。”日本人惶恐地回答道。
“為什麼起這個名字?”阿齊薇有點奇怪。
“因為流民社會並非懶惰者和無能者,而是理想主義的、嚮往美好的、敏感的、先鋒的、哲學的思想者的聚集地,這就是左岸。”大江龍之飢介說道。
“我叫船山信二。”
“我叫四島由紀夫。”
“我叫村上秋樹。”
幾名巡邏隊的男人挨個自我介紹道。
顧鐵扭頭望了女人一眼,苦笑道:“我最怕文學青年了。”
第168章 漆黑中的光(上)
日本的流lang漢是一個非常獨特的社會階層,他們並不是乞丐或流氓,根據日本的社會福利政策,失業者完全可以依靠每月十萬元以上的失業保險生存,居住在政府提供的免費住房裡,沒必要四處流lang。流lang漢階層的主力是“失意者”,日本國民性格中纖細而敏感的部分在這部人身上表現出來,或許由於職場受阻,或許由於婚姻失敗,或許擁有不容於社會的思想、政見與宗教觀點,這些在個人、家庭與社會壓力下崩潰的人以流lang的方式表達內心的異化及反叛,久而久之,成為了一群具有凝聚力的特殊群體。在日本嚴格的食品管制法下,飯店到晚間必須丟棄剩餘的食物,這讓流lang漢不費力氣就能衣食無憂,事實上在一項民間公益團體所做的調查中,流lang漢中有超過百分之十五的人患有高血壓、高血脂等疾病,營養不良的現象極其少見。
近十年前頒佈的《自治地法案》將公園、街道等公共用地劃分為縣有、市有、國有等級,嚴格禁止未經允許的佔據及利用,將成千上萬的流lang漢逐出了都市。失去生存空間,流lang漢這個名字逐漸消失於日本民眾的視野中,但誰想得到在東京深深的地下,這些虛無主義者還過著自由、貧乏、不受管轄的日子呢。
顧鐵一邊跟著“左岸”的幾個男人慢慢走在洩洪道中,一邊向阿齊薇介紹這種日本獨有的社會現象。“總而言之,就是一幫不願工作的懶漢對嗎。”雨林之花評論道,“在非洲這樣的人多得是,年輕人都不願意工作,簡直是社會的渣滓……”
“噓。”中國人趕忙捂住她的嘴,“‘懶漢’這個詞可是日本流民的禁忌,他們從不認為自己是懶鬼,這是忙於思考宇宙與人生的終極答案,沒有時間為了咖哩麵包而奮鬥罷啦……”
大江龍之介回頭瞧了他們一眼,“轉過彎就到了。”
寬闊無比的洩洪道在前方出現分叉,右方是一條較為纖細的支線,大約十米直徑的混凝土管道被微弱的燈光照亮,顧鐵與阿齊薇轉過路口,看到一個非常奇怪的地下村落。這裡沒有傳統意義上的房屋,管壁上嵌著許多鋼鐵平臺,平臺之間以軟梯相連,地面和平臺上堆滿白色棉毯、軟墊和薄被,一眼望去,如同剛剛下了一場羽絨的暴雪。花花綠綠的事物點綴在白色背景當中,那是數不清的書籍,從莎士比亞全集到長詩格薩爾王、從商務印書館民國版本的《東周列國志》到2034年第十二次再版的《史蒂夫;喬布斯傳》,日文、英文、西班牙文,燙金精裝本、平裝本、線裝本,顧鐵不小心踢翻的一摞書本包羅永珍,簡直可以說是人類書籍出版史的縮影。
許多人躺在白色的軟毯上,枕著白色軟墊,蓋著白色薄被,手中捧著書本,一邊嚼著尼古丁片劑一邊閱讀;也有人聚在一起,噴雲吐霧抽著大麻,針對某個哲學問題進行著激烈的辯論;左側平臺上有位白鬍子的老人正激昂慷慨發表演講,演講主題似乎是在**社會中復甦君主制統治的現實意義;右側平臺上幾對男女正裹著白被單zuo';ai,一個男人忽然停止蠕動,從女人身上爬起來開始大聲朗誦詩歌,旁邊有人聽得不住點頭,抄起一把吉他即興演奏起來。這些人全都披著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