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聲說。“室長大人,那麼,暫時說再見吧。等我們完成了使命之後,一定會回來,陪你一起聊天、喝酒,看看野花,到時,這草原一定盛開燦爛的花朵,像你夢中的蘑菇農莊那樣美麗……”
約納向黑暗的遠方走去,每遠離託巴一步,腳步都像揹負著夥伴的信念般變得更加沉重,他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任由眼淚滿臉流淌。身後傳來土壤落向墓穴的沙沙聲,他知道,今生將不再有機會看到巴澤拉爾農民的臉,可約納堅定地邁著步子,帶著勇敢的決絕。
眼睛逐漸適應了黑夜,才發現頭頂燦爛的星空,占星術士學徒抬起頭,按照柯沙瓦老師教導的方式找到北極星的方位,開始向西走去。
背後響起腳步聲,“你的法杖。我想它很重要。”
龍姬抱著小螞蚱出現在旁邊,手中握著那支嵌有照明星陣的法杖,約納點點頭,接過柯沙瓦老師送給他的臨別紀念品。
沉默地並行幾分鐘,約納問:“你覺得耶空會在哪裡?”
“我感覺到,他還活著,但很遙遠。”東方女人回答。
蹄聲響起,玫瑰騎士也出現在身邊,他從龍姬手裡小心地接過小螞蚱,把她安放在獨角獸寬厚的背上。
“埃利。託巴……不,我的扈從騎士,他還好嗎。”占星術士學徒沒有回頭。
“他很好,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埃利奧特平靜地說。
“在我的故鄉,”龍姬悠然道,“人們相信生命的整個過程包含在兩個字裡面:‘消’和‘息’。人肉身的成長過程也就是‘先天一氣’的消耗過程,所以稱之為消,消耗殆盡,就是死亡,所以死亡是不斷累積的過程。魂魄真靈的生存過程稱為息,意味著人死後只是進入了休息的狀態,他可能進入冥界,也可能進入天國。生死兩隔,沒有你想象得那麼遙遠。”
約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幾分鐘後,乾草叉的夥伴們來到激戰發生的峽谷入口,屍體、碎石、星光下閃亮的斷劍構成殘酷戰鬥的遺蹟,約納再次點燃照明星陣,忍住噁心,低頭在屍堆裡尋找線索。
“這邊。”龍姬在一旁揮手。十幾具破碎的屍體鋪成血肉的紅毯,能夠大致看出,這些藍勳士兵的致命傷是x形斬斷身體的刀痕。沿著屍體向前三十碼,來到一堵巖壁前,岩石上用鮮血畫著一個圖案,短短几個小時,血液已經變成深褐色,看起來詭異莫名。
約納舉起法杖。那是一個振翅欲飛的鳥形圖案,耶空在低階軍官身上發現的紋身。潦草的圖畫下面用刀刻著一行字,每個字都深入岩石: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
占星術士學徒不解地抬頭望向埃利奧特,玫瑰騎士搖搖頭:“這應該是南方古國的佛偈,講的是佛國所說的‘因果’,具體的含義,我們也不能解讀。耶空閣下似乎想告訴我們,他去尋找有關這個紋身的業因,不必等待;如果我們的業果仍然糾纏在一起,在某時某地,終會再見。”
“是這樣嗎……”約納喃喃道,“他自己去了什麼地方……還要尋找他嗎,埃利?”
“不,我們現在返回櫻桃渡。”玫瑰騎士目望西方,“現在距離戰鬥發生已經幾個小時,扎維帝國的收屍隊應該快到了,在完成瓜達爾小隊第一場伏擊犧牲者的掩埋和超度後,他們會出現在奇蹟草原。我們如今基本失去了戰鬥力,面對大量的掘墓人和隨軍牧師,沒有任何勝算。”
龍姬拍拍約納的手臂:“放心。對耶空來說,他一個人行動,會比有我們在身邊時顯得更強。”
“好吧。那,我們回家。”約納躊躇半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回程是一場沉寂的遠行。疲憊的占星術士學徒無法再驅動照明星陣,法杖成為他賴以支撐體重的柺杖。沒有人說話,腳步聲沙沙響著,前方是無窮無盡的巖壁,頭頂有一線星光。不知扎維軍隊是否已經到達櫻桃渡?從席瓦的眼淚去往櫻桃渡,是快速行軍五個小時的腳程,倘若言靈術士哈薩爾欽稍微拖延第一中央軍的步伐,那敵人很可能無法在子夜之前抵達渡口,也就是說,a51乾草叉的任務,有很大可能成功。
但他們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室長大人永遠安眠在野花盛開的地方,僱傭兵戰士瓜達爾在不遠處陪伴;西格瑪?樹蛇和奧密克戎?洞馬像流星一樣隕落,加上生死不明的墮落闇火法師傑夫塔,約納闊別多年的故人。
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對不起。”龍姬側過頭,用柔柔的眼神看向他,“這一切都因我而起。如果我不是一定要取得那張船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