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像凝固在空氣中的沙霧。
“降全帆!”漢娜的聲音傳來,能見度下降很快,從約納所處的位置已經看不清她的身影了。
“明白,……船長大人!”丹尼賭氣似的回答,但手中毫不耽擱,靈巧地在帆纜間盪來盪去,隨著一面接一面船帆降下,“巴克特里亞的疾風”航速快速下降,直到失去所有推進力,僅由喳喳慢慢蠕動在昏黃的霧中。
“咳咳……”丹尼來到約納身邊,咳嗽了幾聲,抱怨道:“見鬼的沙霧,往年沒有這麼大規模啊,我們離大沙瀑還有2到3哩的距離呢!”
占星術士學徒艱難地睜開眼睛,“透過沙霧判斷坡度是有道理的,丹尼,如果有往年的資料可以比較,我應該可以計算出來今年的平均坡度。而若能加上等高地形圖和風力資料,找到坡度最平緩的地帶也是有可能的。漢娜說的沒錯,如果連我這個門外漢都能瞭解的話,這些應該都是航海士的基礎技能。”
“我又不是什麼該死的航海士!我是水手!最多兼主帆手和三角帆手的活計!除了會用望遠鏡之外,我沒有受過一天航海測繪的訓練!這船上一共就兩個人,難道除了掌舵之外所有的活兒都要我一個人來幹嗎?”斯圖爾特家的男丁無辜地大叫道,隨即嗆得一陣咳嗽。
約納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又不知道怎麼安慰對方。忽然腳下又傳來那種規律性的顫抖,這次幅度比較大,讓他整個人都搖晃起來。
“不對,漢娜。”丹尼猛地抬起頭來,臉色變得蒼白:“喳喳又發出恐懼的訊號了,第二次,這是往年沒有過的吧?”
“從未。”漢娜用平靜的聲音回答。
丹尼默默解開長袍的腰帶,把自己和船舷欄杆綁在一起,扣緊搭扣。約納不由得學著他解下腰帶,將自己的腰牢牢困在主桅杆上,打了個死結。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三桅帆船緩緩行駛在沙霧裡,周圍黯淡得像陰天的黃昏,能見度不足十碼,奇怪的是,吹了一路的強烈東北風像是突然消失了,約納的髮梢沒有絲毫顫動。有種呼呼的低沉風聲在前方響起,那定是大沙瀑的滾滾流沙聲,一想到七百碼高的深淵就在看不清楚的前方某處,下一瞬間可能就會跌下懸崖,約納感覺渾身的肌肉都緊張起來,膀胱受到壓迫,有一種想要小便的強烈感覺,他手指用力拽住主桅杆上的纜繩,絞緊雙腿。
“想尿尿是嗎?”丹尼瞟了他一眼。
占星術士學徒羞愧地低下頭。宿醉醒來之後,他還沒來得及上廁所。
“我也是。”丹尼坦誠到近乎不知羞恥地說。
未知的恐怖是恐怖中最恐怖的一種,墜落感是最容易讓人感覺恐怖的心理因素之一,約納緊緊咬著牙,明知不可能從厚重的霧氣中看到任何東西,還是努力注視前方,盡力給自己一點心理安慰。
時間流逝非常緩慢,他感覺等待了太久,流沙聲不大不小,一直在前方嘩嘩流淌。
第三次顫抖像波紋一樣傳遍船身,約納透過甲板深刻感覺到噬沙蟲喳喳的恐懼,“第三次……”丹尼拍拍船舷,“喳喳,你還記得嗎,我老爸還在世的時候,有一年大沙瀑的坡度特別平緩,整個流沙面有接近5000碼長,我們藉著東北風滿帆闖過,速度快到幾乎飛起來呢!漢娜,那是哪一年來的?”
“爸爸去世的前一年。”妹妹答道。
忽然流沙聲消失了,四周出現詭異的靜謐,約納不知所措地環顧四周,抓緊纜繩的指節因過分用力而發白。
“開始了!”丹尼說。
甲板傾斜了。占星術士學徒感覺重心急劇轉變,渾身的血液開始向頭部倒流,“巴克特里亞的疾風”先是微微翹起船頭,接著跌進流沙瀑布,以極其陡峭的角度開始向下俯衝。四周響起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成千上萬噸黃沙滾滾流下,整個世界被沙塵包裹著,只有甲板的劇烈抖動昭示帆船處於沙lang翻湧的洪流中。
約納的雙腳飄離地面,他驚恐地揪住纜繩,主神盧塔的船首像指向虛空,前方變成了下方,雖然依然是一片昏黃的沙霧,但體內每一個器官都在告訴主人:他開始墜落了。
“果然,這個坡度……噗啊!”斯圖爾特家的男丁只說了半句話,因為一個沒有固定好的木盆飛起來拍在臉上,差點把他的鼻樑砸扁。
甲板上的所有物品都懸浮起來,固定它們的繩索繃緊了,就連沉重的鐵錨都升起在空中,鋼鐵錨鏈嘎吱作響。從微塵拍打在臉上的頻率,約納可以感覺到他們的速度在急劇加快,他的後背被加速感用力壓在主桅杆上,銅鉚釘陷入肌肉,占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