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從瓊州的老城區到公安局的路特別得堵,紅燈塞了一場隊的車,成串的尾燈殷得刺眼。顧初坐在車裡,心中惶惶不安。開車的男人始終很穩,目光直視前方,只是沉默。街燈在以蝸牛的速度後退,光圈打在了前擋風玻璃上,落在了陸北辰略微繃緊的下巴,卻透不穿眸底的顏色,如深暗的海。
“也許,我們可以穿小路走。”仔細聽來,顧初的聲音有點抖。
陸北辰沒有說話,方向盤一打卻是遵照了她的意思。走小路意味著強行並道,引來不少抗議的車鳴,陸北辰充耳不聞,直到成功駛向小路,他終究還是最波瀾不驚的那一個。
等車子開穩了後,男人橫過手臂,“別擔心,沒事。”
顧初這才覺察自己的手指攥緊了,被他輕拉開來時,手心才恢復了疼。
到了地方,始終沒見到顧思。陸北辰打了一通電話,再過了十幾分鐘的樣子,羅池出現了。顧初如同見到救星,衝上前就去詢問狀況,甚至抓疼了羅池的手臂。
很快地,她被陸北辰給拉下來了。
羅池哪會不理解顧初的心思,安慰了一番後便跟她說明了情況。一個小時前,顧思來了警局,自首說她是殺害蕭雪的兇手。蕭雪的案子如今是頭等大案,兇手出現,整個警局都為之驚訝,令羅池更想不到的是,自首人竟是顧思。
她招認了殺害蕭雪的動機。
一個月前的派對上,蕭雪與顧思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生了爭執,派對的主人出面緩解了那場矛盾,派對結束後,兩人再次發生口舌之爭,顧思情急動了手,這當時都有目擊者在。
“但之後,顧思對蕭雪的謾罵耿耿於懷,繼而起了殺機。”羅池跟顧初解釋。
顧初坐在椅子上,面前是杯冰水,玻璃杯壁漫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霧,她盯著冰水,臉慘白得亦像是掛了霜。她搖頭,不信羅池的話。顧思是怎樣的人她很瞭解,平時就是嘴巴硬了些,但讓她殺個人她哪有那個膽量?
沒有人會知道顧思的成長遭遇了多少心劫,她是如此膽小的孩子,從她剛學會走路到她上學,顧初還記得有一次她被個大一點的男孩兒堵在了學校門口,那男孩兒跟她說,我想要你做我女朋友。顧思嚇得回到家躲在被子裡哇哇大哭,那時候,她才上小學。
顧思就像是她的一個影子,更像是兩個她,一個樂觀積極,一個膽小怕事。直到顧家出了事,顧思在抱著她大喊著“以後都不要丟我一個人”,那一刻,其實改變的何止是顧初一個人?
顧家的翻天覆地令顧思變得事事爭強好勝,明明就是膽小的人卻總想著往前衝,她會跟顧初說,姐,你別怕,我也一定會保護你的。
所以,當羅池跟她說,真正讓顧思起了殺念是因為蕭雪對她的謾罵和侮辱時,支撐著顧初冷靜的那根弦終於斷了。
“據顧思反映,當時蕭雪罵你罵得很難聽,好像是牽扯了你在大學時期的事,說你……”
顧初抬眼看著羅池,羅池在這一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繼續說下去,他是料到了她會崩潰,卻沒想到她此時此刻的樣子令別人崩潰。就在她剛剛的眼神裡,羅池撲捉到了她的絕望,還有隱忍的歇斯底里,讓他想到了狼,護崽子的狼,得知被獵人獵殺後的那種沉默著的悲愴。
他竟打了個冷顫,心就嘀咕著:其實這位顧家小姐,並沒有想象中的怯懦。
“顧思說蕭雪詆譭了你的清白,說你在大學時期搶了她的男朋友,當時蕭雪的情緒很激動,說顧家小姐表面知書達理,實際上不過是……破鞋一隻。”
顧初慢慢地收了手指,她就算是沒有聽到蕭雪罵的這段話,但也能想象得到她罵人的樣子,她的手指有點抖了,又覺得有股子寒涼在慢慢入侵,蕭雪曾經的聲音像是魔怔似的在耳畔盤旋:顧初,你到底要不要臉?搶別人男朋友這事兒你覺得光榮是吧?
那寒意就在肩頭,她縮了一下,可很快地,又消散了。陸北辰單臂過來圈住了她的肩膀,大手穩穩地輕拍了她的肩頭,沒對她說什麼,卻給了無聲的安全。
“有沒有交代作案過程?”他的聲音平靜。
肩頭的暖活化了顧初,她轉頭看著身邊的男人,這個像極了北深的男人,前一秒會像痞子似的闖進了她的領地,後一秒在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時沉穩如山。北深像是他的死穴,他會對她恨之入骨,但不涉及到北深的事,他就總能淡定自若地戳中她的軟肋,哪怕只是輕描淡寫地一句話,就會讓她束手無策,就會讓她輕易地淪陷陣地。
此刻,他卻這麼平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