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先前那麼冰冷,倒也沒話可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他既好言好語,她也不好太過,哼一聲道:“不用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兩訖了我好走人。”
蕭律人吩咐修原:“去取銀票。”這邊殷勤請九娘進去,一邊叫小丫頭趕緊奉茶。
九娘進去,將一本帳冊拿出來,道:“這是所有的帳目。我也沒多要你的,這千里之遙,我只身一人運來,人力物力也耗費了許多,跟你要十萬兩白銀不為過吧。”
蕭律人並不看帳目,微笑著接過來順手合上,道:“不為過,只要九娘開口,蕭某一定如數奉上。”
九娘暗暗咋舌。早知道蕭律人這麼好說話,就該要二十萬兩。可是一想到星移,臉色又黯淡下去,道:“你別怨我貪心。實話說,這銀子,不是我自己要的。我知道你擔著不少風險,可誰讓你是男人呢。你放心,等我回了京城,一定會在星移的墳前好好替你說兩句好話,只當這十萬兩銀子有一半是你送給她的便了。”
蕭律人只擺擺手,示意九娘喝茶。
修原不曾來,先見小丫頭領著文翰也來了。蕭律人並不多熱絡,只是淡淡的抬眼,問道:“你來了?”
文翰站在蕭律人面前,總像是無形中矮了一頭。不是因為他比自己年長,也不是因為他曾經和姐姐有過一段那樣非同尋常的關係,而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所有的底細。
一個有著不堪過往的人,對於自己的過去,總是耿耿於懷,從而對於知道自己過去的人,也是有些耿耿於懷的。
那些醜陋的疤,不見得多疼,可是總會被提醒著存在於自己身上,這種難堪,是用什麼裝飾都不能去除掉的。
蕭律人也許並不在意,可是做為文翰這個一直都有點自卑的人,總覺得壓抑。
再加上九娘那樣嘲弄悠遊的笑,更是一種高高在上的壓迫。他在他們面前,總像是做錯事、沒經驗、不成熟的毛頭小孩子。
為了證明自己不像他們看的那樣渺小和微不足道,他不惜用任何方式來驗證自己。文翰就站在門口,等丫頭退出去了,便道:“蕭少爺,我來,是憑藉著往日我們的情份——我勸你,還是儘快的把糧食都捐出去,價錢不會低於市價……”
蕭律人淡淡的笑,道:“我一兩銀子都不要。”他當真挺有勇氣。年輕真好,可以不考慮別人,不考慮環境,不考慮一切,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儘管他是那麼的青澀和幼稚,那話聽來是這般的可笑。
文翰略微吃驚。既然他不要銀子,為什麼太子來了幾次,蕭律人都不肯交出糧食呢?
蕭律人漫不經心的喝茶,道:“我傾盡一生的積蓄,換的這麼幾萬石糧食,不過是為了換一株三葉玫。試問天底下沒有這麼虧本的生意吧?”
文翰低了眉睫。這種動作和星移的動作非常相像。那一剎那,蕭律人的眼眸極其的溫柔,就彷彿星移就在眼前,他的臉上,也極放鬆的綻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他始終是星移的弟弟。不管他做了什麼,星移是不會怪他的。是她的弟弟,就是他應當要保護的人。
蕭律人起身,走到文翰身前,拍拍他的肩,道:“你的來意,我明白了,你的心思,我也懂,好了,回去吧。你記著,天底下的事,就該如此,不管能不能有結果,總應當盡力而為。”
文翰有點不知所措。他不太明白蕭律人的意思,懵懂的告辭出來,怏怏的往外走。都是他年輕氣盛,在太子面前毛遂自薦願意來試試。
誰知蕭律人冷面冷心,誰的帳也不買,他算是無功而返了。
回去之後,該怎麼向太子交待?他的確是有著為了以後出人頭地努力的想法,但是,他並不是多麼急功近利的人。
只怕自此之後,太子不會再信任他了。
終是沮喪。
文翰忽然停住了步子,前面不遠處站著一個白衣女子。臉上蒙著白紗,披著斗篷,只帶著一個小丫頭,靜靜的站在那裡。
看不見那女子的面容,可是能從她的眼睛裡看得到溫和、愛和欣喜。
文翰情不自禁的喊了一聲:“姐——”
是姐姐吧,只有她會和娘一樣這樣看著他,愛著他。只是,姐姐早就死了,眼前的人是幻像還是錯覺呢?亦或,是姐姐和娘看他可憐所以來安慰他?
眼前模糊,文翰的淚落下來,他往前一撲,不管不顧的就抱住了那女子的肩,忍不住哽咽著道:“姐,我知道是你,姐,你終於來看我了,姐——”
文翰語無倫次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