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了吃醋了——”董鶴看到阿滅瞪著眼睛,認真起來的表情,頓時笑逐顏開,“其實我都是和你鬧著玩的,還真是讓為師嫉妒啊,Lenka的眼睛裡,只看得到你——”
就像清除礙眼的雜草一樣,阿滅毫不猶豫撥開擋在自己面前的董鶴,因為他的目光,捕捉到一個身影。
董鶴回頭追隨著徒兒飛快離去的背影,看到了正慢吞吞往車站走的宋寶芙。
他嘴角咧出一絲真正的笑意,但隨即,那笑容被一種哀傷的神情取代,他用只能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說。
“阿滅,在那天到來之前,至少做一回快樂的男人吧。”
現在的阿滅,心情是快樂的。
他發現,當看到寶芙那張眉頭微微蹙起的小臉時,就會忍不住的愉快起來。連他自己也覺得很過分,他會特別有一種,想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她的痛苦上的慾望。
其實這兩天,他很想和她面對面談一談,那天在公園發生的事。
並不奢望她的原諒,也不奢望她可以繼續像從前那樣,對他毫不設防的說說笑笑。
甚至,他很清楚,自己應當理智的從她生活中退開。
就像戈君所說的,像他這種人,不應該靠近寶芙這樣的普通女孩。
伏魔者幾乎很少和普通人戀愛結婚,因為他們的黑暗背景,以及他們身上所承受的負荷,根本不是普通人能瞭解和接受的。
但阿滅還是有一個自私的念頭,他不想寶芙在以後的日子裡,偶爾想起他的時候,只是想起了一隻可怕的野獸。
從那麼多人當中,他還是在公共汽車站牌下,一眼就找到了那個纖細背影。
寬大的校服底下露出粉紅色的T恤,白色的帆布鞋上有手繪的星星,長髮被小心翼翼的編成辮子,但還是有幾根髮絲溜了出來,順服的依偎在少女柔和的面龐上。
像貝殼一樣,小小的,淡淡的肉色耳垂上,有曾經扎過耳洞,但是已經痊癒的白色痕跡。
她和任何一個女孩子一樣,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自己的不同,但又努力和大家一樣。
阿滅遠遠注視著寶芙的背影,完全沒有意識到,此刻他的眼裡和心裡,全是她。
說來有點兒可笑,但他真的在害怕,他很怕她一看到他,就會尖叫著逃開;他很怕從那雙烏黑愛笑的眼眸中,看到恐懼、厭惡、疏離、逃避。
公共汽車來了,阿滅不再拖延。
“對不起!”
一個急匆匆趕車的初中小女孩,和阿滅撞了個滿懷,這個粗心大意的眼睛妹,肯定是晚上偷偷上網起太遲,連書包都沒扣好就出了門,書包裡的書散落了一地。當阿滅幫她把書本撿起來時,車已經開走了。
寶芙也隨著那輛吱吱嘎嘎的老電車,緩緩駛離阿滅的視線。
阿嚏!
在口罩的遮擋下,雖然可以無所顧忌的大打噴嚏,但寶芙還是衷心的希望:人不要生病該有多好。
腦中一片昏昏沉沉,就像是頭上被人箍了一個鐵箍,如果這時有人問她的銀行卡密碼,她一定會如實招供。
當寶芙終於認清現實,她現在這個鬼樣子,就連學校都撐不到,想打電話向老師請假時,才發現自己又忘了帶手機。
看來人不能只怪老天爺,而是自己更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寶芙在下一站下了車。她咬著牙,一步一步向回家的方向挨去。如果現在隨隨便便在大街上暈倒,不知道會不會有好心人把她送回家?她沒有帶身份證,即使把她當成流浪人員,至少,應該會有人幫她撥電話叫救護車,但是誰來通知爸爸?她連手機都沒帶,對了,校服和校徽可以提供線索,老師會……
那麼,就什麼都不管了,勇敢的昏過去吧。
寶芙閉上眼睛,在她直直向前倒下的那一霎,她清楚的感到,她倒在了一個寬闊堅實的懷抱。
第七夜 ④ 篇 病
“就像月亮無法逃脫黑暗的影子,他對你的愛,就是對你的詛咒,你永遠也無法逃脫。”
在失去意識的一瞬間,寶芙腦中,又響起“末日之舌”魔魅的預言。
“發神經的戈君!”
她嘴裡輕輕嘟囔了一句。
此刻唯一的感覺,是自己枕靠著的這個胸膛,實在太舒適了。
不僅軟硬合宜,富有彈性,而且從厚實的胸腔中,傳來一聲一聲,沉穩有力的心跳:咚噠……咚噠……咚噠……
像潮水靜靜沖刷著海岸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