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裡有些悶,悶得她有些透不過氣來,心怦怦跳得厲害。她感到兩腿發軟,於是後退一步,坐在馬桶上。
兩手攤開,撐在微微顫抖的膝蓋上,她覺得自己真是瘋了。
除了一條內褲,就只有一件襯衫。她身上此刻只穿著這兩樣東西。其實從藥店出來,當阿滅簡單的對她說“去旅館吧”,她毫不猶豫點頭那一刻,她就知道,這意味著今夜會發生什麼。
在阿滅那雙深遽黝暗的眼眸中,她什麼都看到了。
雖然,寶芙直到現在都弄不明白,阿滅對她,究竟是抱著一種什麼感情?是因為面臨死亡的恐懼,他感到混亂和絕望?還是,他只想在生命的盡頭,找個人抱抱?但是當他望著她時,她卻不願拒絕他。
快要十八歲了,她卻變得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自己到底想要幹什麼?
呼吸終於平穩下來,寶芙站起身,微微攥緊了拳頭,又鬆開,開啟門,她光著腳走進房間。
這不是星級酒店,一家普通的路邊旅館而已,但出人意料的乾淨。
空調裡涼爽的微風,吹得房間有點兒乾燥。白色雪紡綢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看不到外面。不過這樣倒好,反正窗外又不是什麼無敵海景,不過是幾塊花裡胡哨,看了就讓人心裡添堵的霓虹廣告牌。
阿滅坐在床邊,手肘搭在膝蓋上,兩手握在一起。聽到她的腳步聲,他沒動,也沒抬頭看她。因為把襯衫給了她,他只穿著白色背心,脖頸和整個背部,以及裸露出來的肩膊,在燈光下顯示出優美流利的輪廓。
深陷在陰暗中的臉部,側影十分好看。
阿滅就是那種,俊酷和秀氣,兼而有之的男人,在男性的強悍堅硬中,卻又散發出一股令女性牽腸掛肚,無法抗拒的脆弱和憂鬱。
他脖頸下方,有個東西微微閃動著銀光。
那是寶芙撿到又還給他的十字架。
寶芙暗暗嘆了口氣,不知道今天晚上自己的大膽包天,是不是純粹因為被美色所惑。她走過去,坐到床的另一邊。
接下來要怎麼辦好呢?
這好像不是應該由她來操心的問題。
如果一直這樣,什麼都不說,都不做的話,不如干脆睡覺好了。寶芙看了看那張寬大的席夢思床,心想倒下去打個滾的話,應該蠻舒服。說句老實話,今晚折騰了這麼久,她真的已經很睏倦。
偷偷瞄了一眼,雖然不說話,但表情卻沉默得可怕的阿滅,寶芙還是自己找個地方挖個坑,埋葬了睡覺的念頭。
既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那就做些什麼吧。
寶芙跳下床,從電視櫃裡搜出遙控器,然而剛剛轉身,屁股還沒在床墊上坐穩,一隻手驀然伸來,奪過她手中的遙控器,扔進了垃圾簍。
“喂,你這個人——這是旅館的東西,弄壞了是要賠的!”
無法忍受這種莫名其妙的冷虐,終於爆發的寶芙,氣得喊了一句。她再次跳下床,打算撿回遙控器,卻突然被一股大力扯回去。
她被推到,後腦勺重重撞在彈性的床墊上,一霎顛得她有些暈。
半眯著眼睛,她看到阿滅那張俊秀,透著寒意的臉龐,就在她眼前不到五公分的地方,懸宕著。他額前垂下的一綹綹零落髮絲,被他的鼻息噴得一晃一晃,搔得她額頭和太陽穴癢癢的。
當她意識到,他們離得是這麼近,近的彼此可以感受到對方肌膚的熨燙,近得可以互相交換肺腑裡的二氧化碳時,她頓時駭得瞪大了眼睛,渾身的肌肉,都不自覺崩緊起來。下意識的掙動了一下,卻發現雙臂被阿滅牢牢鉗住,他的力氣,是超越她想象的大。
沒有感到絲毫浪漫,她卻只是害怕。
因為阿滅那雙深遽如夜的黑眸裡,那表面寧靜的冰面下,卻燃燒著怒火。他冷冷的目光,逼視著她,像是兩把犀利的鑽探,要看透她內心最深的角落。
“……明明不知道我這三天在哪兒,都幹了什麼,為什麼要替我撒謊,為什麼要相信我!”
阿滅的一連串低聲質問,嚴厲得就如同審訊犯人。
寶芙卻在心底,鬆了口氣。現在她終於知道,困擾阿滅的心魔是什麼。眨了眨眼,她輕輕嘆了口氣。
“不為什麼,我願意相信你。”
“如果我真是魔鬼呢?”
“你不是,如果是……”寶芙咧嘴笑了笑,“……那你一定是最善良的魔鬼!”
這一點她是肯定的,自從知道阿滅出現在她身邊,是為了要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