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了,她像一口袋麵粉,結結實實撞到牆壁上後,啪沓一聲掉在地上。
這次感覺更糟,她猜自己渾身的骨頭都斷了。
躺在地上,她連一根腳趾頭都動不了,看著地板慢慢變成紅色,那是她的血在流。
她就要死了嗎?
可是她不想死,也不能死,她還要救爸爸……
直到此時,這幾天發生的所有事,包括阿滅對她說的,做的……才無比清晰的在她頭腦中連貫起來,變成一條脈絡分明的線。
就像是一棵四縱八達的思維樹。
好比所有的枝葉最終歸向樹根,而所有的問題,都可以歸結到一點。
一切都是因為,那個丟失的五月十三號。
那天……
噼啪一聲,寶芙的腦海裡,似乎什麼東西斷裂了。
“我不想死……”
“我還有爸爸,我想活下去……”
“我不想死……”
她耳畔傳來一個少女低低的囈語,那聲音很熟悉,帶有厚重的鼻腔,沙沙的、糯糯的,聽來像是有點兒感冒。
被戈君形容為,小狗撒嬌的聲音。
那是她自己,宋寶芙的聲音。
五月十三號那天,她躺在血泊中,在訴說著,說她想要活下去。
第四夜 ③篇 失去的畫面
血。
畫上,有血。
寶芙只看到被鮮血染紅的畫面。
一個陌生平靜的男子聲音,從她頭頂上空飄來。
“瞳孔已經擴散,卻還有意識。”
“這說明,屍毒侵入她的心臟和腦部。”
另一個柔美動聽,卻沒有絲毫情緒變化的女子聲音說。
寶芙不知道是誰和誰在交談,他們談論她的口氣,就像在談論一條解剖臺上的魚。
她孤伶伶躺在地上,沒有人來移動她,也沒有人靠近她。她從頭頂上那副獨孤明的畫作《失去》推斷,知道自己還在展廳裡。
剛才發生的事,她歷歷在目。
有個男人跪在獨孤明的畫作《失去》下,突然自殺。
寶芙生平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用這種可怕的方式尋死:自己挖出自己的心臟。
她真的被嚇壞了,連尖叫都忘了,呆立在原地。如果她當時能反應過來,及早躲遠幾步,也許整個故事,就會改寫。
事情發生,僅僅是幾秒鐘之前。
但對寶芙來說,已經有一個世紀那麼久了。那個心臟已經和身體分離的男人,突然撲向站在一旁的她,她本能的抬起左胳膊擋了一下,他尖銳的獠牙,就咬住她不放。
像是亞馬遜河的獅虎魚,垂死之際,也不放過獵物。
她看著他那張變得像野獸一般的臉,看著他像在吃什麼美味一樣,大口吸吮自己左臂上被他咬得血肉模糊的傷口時,震驚得快要窒息。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被咬死的時候,那個本來站在展廳另一端,踞離他們很遠的藍衣少年,突然出現在那個嗜血男人身後。寶芙根本沒看清藍衣少年做了什麼,但他一下就扭斷了那嗜血魔的脖子,像折斷一根火柴棍。
她記得,藍衣少年臉上的神情,當時顯得非常痛苦。
他在扭斷那男人的脖子後,如同被雷電擊中般,蜷縮成一團,倒在獨孤明的畫下。他渾身都在微微顫抖,像是在極力控制著什麼,似乎他體內埋藏著強力炸藥,而他決不能讓它引爆。
但寶芙還是看到他眼中一霎閃過的光芒。
令她渾身發冷,血液都要凝固。
如果能做到,她絕對會選擇把記憶埋藏在喜馬拉雅山的雪峰之底,永遠都不再回想起那少年可怕的眼神。
那只有在人類最恐怖的噩夢中,才有可能夢到:充滿毀滅慾望的惡魔之眼。
撲簌——!
一聲彷彿金屬劈開骨肉的悶響,把寶芙從突然恢復,如洩閘般紛紛湧入大腦的回憶中,拉回了現實。
她的意識,重新回到她和父親的家,這座三百多坪的灰色大房子裡。
命運的輪迴真奇妙,和五月十三號那天一樣,她躺在地上,又受了重傷。她看到父親宋子墨趴在距離自己十米遠的地方,昏迷不醒。
而就在她眼前,那名叫小舞的美豔女郎,圓睜著雙眼,一半是人類,一半是野獸的面部,呈現一種奇怪的表情。
混合著驚訝、迷惘、痛苦。
她慢慢低下頭,凝視著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