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下班時間,張星超夾起皮包就衝下樓,今天是老婆的生日,一定要早點回家。他剛把車開到公安局大門,這時忽然閃出個人影,眼見就要撞上那人了,他猛地一腳急剎,胸口撞在方向盤上,頂得他胸腔內一陣翻江倒海。那人也嚇了一跳,身子一晃坐倒在地。
張星超開啟車門,伸出頭去正想斥罵一番,只見對方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他怒氣頓消,無奈地搖搖頭,下車將那女孩扶起來,“小妹,不要低著頭走路,那樣很危險。”
那女孩神情慌張,吞吞吐吐地說:“警官,我,我想,我想報案……”
“怎麼了?”
“我外公回來了,他回來了……”
女孩頭髮蓬亂,面色慘白,脖子上有一圈淤黑的傷痕。她說話喉音很重,好像聲音都憋在喉管裡,顯得沉悶陰鬱。
張星超疑惑地看著女孩,問道:“你外公,回來了?那又怎麼了?”
“警官,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該怎麼辦?”女孩渾身顫抖,額上滲滿冷汗。
“小妹,有話慢慢說。是不是你外公虐待你了?你受傷了,我帶你去醫院。”
“不是……”女孩目光呆滯,木納地搖著頭。
“那是怎麼了?”張星超有些不耐煩了。
“警官,我很害怕,我不敢回家……”女孩話音顫慄。
張星超看看錶,時間還來得及。他安慰那女孩:“小妹,這樣吧,我送你回家。”
女孩的家位於市北郊的城鄉接合部。
她住在一棟很舊的筒子樓裡,樓道昏暗陰潮。這裡的居民主要是些孤寡老人。女孩自幼父母離異,她母親五年前去世了,就留下她和外公兩人。
張星超和女孩進了老樓,左鄰右舍一見到那女孩,就像避瘟神似地紛紛關上門,就連正在樓道里點蜂窩煤做飯的老太都惶恐地躲進屋。
女孩開啟房門,一股潮氣頓時撲面而來,昏暗的白熾燈閃爍不定;房子很小,一室一廳,三十多平米,女孩睡廳,她外公住裡屋。
裡屋內,一個老頭坐在床沿上,低著頭,一動不動。女孩害怕極了,一直躲在張星超身後,“警官,我外公前天晚上回來到現在,就一直坐在床邊,不說話,不吃飯……”
“大爺,你好。”張星超摸進裡屋,試圖靠近老頭。
這時,老頭微微抬頭,兩眼目光空洞無神。
張星超心裡一緊,這眼神簡直和死而復生的洛老頭一模一樣,眼神呆滯無光,兩個眼珠絲毫不動一下。他緩緩走近那老頭,仔細一看,不禁倒抽幾口涼氣。老頭的兩眼乾癟,眼珠裡沒有一點水分,角膜和眼皮粘在一起。
張星超趕緊把女孩拉到屋外問話:“你外公得了什麼病?”
“警官,九天以前,外公心臟病復發了,當晚就死在了醫院裡。可是前天他又回來了。按照我們鄉下的規矩說,前天是外公的頭七。”
“怎麼會這樣?不可能啊。”張星超自言自語地說。
“警官,我沒有說謊。外公回來以後,鄰居的老婆婆老爺爺都不敢來我家了,以前他們都很喜歡我的……”女孩說著說著,突然抽泣起來:“我怕,我不想回家……嗚嗚嗚……”
“不要怕,有警察在!”張星超握著女孩的手,感到她渾身都在顫慄;她的手,冰涼。
這時有位老太拄著柺杖,一步一跛地走過樓道,唸叨著:“塵歸塵土歸土,人死不能復生,這輩子你們在這個世上無親無故,沒有什麼可以牽掛的,還回來做什麼喲……冤孽啊……”
真是前所未遇的怪事了。張星超撥通了夏黎暮雪的手機:“暮雪,我遇到一件事,現在只有你能幫我。”
夏黎暮雪調侃道:“想請本美女吃飯就早說嘛。你們這些男人,給你機會約我,你呢要故作道貌岸然。現在本美女沒空!”
“是公事!”
“現在是下班時間,再說你也不是我的上司。”
“你不是號稱全省頭號法醫嗎?你要是今天能解開一個謎,反正是和醫學有關的謎題,以後我就天天陪你吃飯。”
“張處長,張大帥哥,這可是你說的。”
這房子很陰冷,沒有一絲人氣,使人倍感孤涼。灰暗沉寂的氣氛在這個不大的空間裡瀰漫,緩緩滲入人心,使人莫名其妙地置身於一種詭異的悲涼。
張星超一語打破沉靜,問那女孩:“你叫什麼名字?”
“嗚嗚嗚……張姍。”
“你外公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