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異城荒林,聽到梁巢父的這句話,頓覺心裡一酸,淚水情不自禁地湧滿眼簾,但她卻極力強忍住不讓它滾了出來,忙背過身去一邊繫馬,一邊只淡淡地說了句:“梁先生久違了!”
梁巢父等她拴好了馬,把她帶到一株樹下坐定,這才又說道:“一月前我們便已知你到了西疆,派人四處探訪,卻又蹤跡全無,昨日才探知你已到了烏蘇,我又不便和你在城裡相見,就只有相候在這林裡了。”
玉嬌龍不由驚訝萬分,說道:“我自離京城,一路潛形隱跡,決不叫人認出我來,梁先生何由知我已到西疆?”
梁巢父笑了笑,說道:“雁過尚留影,何況於人!”
玉嬌龍沉吟片刻,忽然隱露怒容,一咬唇,冷然說道:“定是嘉峪關上那馬強透的風聲!”
梁巢父見玉嬌龍說這句話時,眼裡閃過一道凜凜的亮光,令他感到一陣寒慄,忙從容說道:“馬強對玉大人常懷感戴之情,他確曾暗暗託人密告香姑,囑哈里木弟兄對你多加照護,亦是好意,你又何必介懷。何況你已入疆的訊息,我們不僅只從馬強一人處得知,如你在涼州道上所遭的悽苦,肅州城內顯露的威風,嘉峪關前怒懲陳彪,以及草原上義護商販,這在昌吉、烏蘇一帶的流人、販夫中已有傳說,他們聽了雖不知竟是何人所作,我和香姑聞知,卻料定是你所為,可見正如俗話所說,‘人過’總是要‘留影’的。”
玉嬌龍聽了這番話,怒意漸漸平靜下來。她默然一會,又問道:“我昨日方到烏蘇,你們又是何由得知的?”
梁巢父:“香姑料你定來烏蘇,她曾多番冒險進城探尋你的蹤跡,哈里木亦常派人在四門察看。前天傍晚你進城時,正好被幾個牧童看見,他們都是哈里木的耳目,當夜即報知了我,只是他們卻把你誤認為是蒙古來的一位公主了。我向他們仔細問了你的情景,聽說你騎的是一匹大黑馬,又只孤身一人,心裡起疑,昨日親到街上四處察看,午間在東街正遇你騎馬回店,我一眼便認出你來,正待上前和你照面,忽見金巡檢滿臉驚疑地向你走來,我見情況不妙,趕忙避開,躲在對面一家酒館裡察看動靜,見那金巡檢在客店外逡巡一會,也鬼鬼祟祟地走進客店去了,我正在替你擔心著急,忽覺座旁有人暗暗用手將我一拉,並在我耳邊低聲說道:”梁先生,你休管這閒事!‘我大吃一“驚,不想這裡竟會有人撥出我的真姓來!忙掉頭看去,卻原是幾天前曾來找我問卜的那個瘸腿老頭。我驚疑極了,覺得此人有些神秘莫測,也不知他說出這句話的居心何在,便匆匆離開酒館,去到西街巷內一個流人家裡,一面暗暗留意城裡動靜,一面派人通知哈里木,要他召集弟兄,萬一事急,以便策應。今天一早,我聞知金巡檢昨夜被殺的訊息,疑心是你所為,並料你定將離開烏蘇,這才趕早出城,來在這裡相候。那個在巷口攔馬相告的小夥子,原是前天傍晚在東關見你進城的一個牧童,也是我派遣的。”
玉嬌龍一直不動聲色地聽著。梁巢父的這番敘述,使她對近來發生的一切,感到是那樣的暗巧,又是那樣的離奇,使她看清了一些端底,卻又攪亂了一些思緒。玉嬌龍急於撥開心裡的疑雲,只淡淡地一笑,問道:“那牧童竟為何將我誤認為蒙古公主了,莫非是由於我隨帶的那隻駱駝,和它項上那些駝鈴?”
梁巢父驚奇不已,說道:“正是由於那些駝鈴。聽說那位蒙古公主,從小喜聽駝鈴聲,常在她的駱駝項上掛滿駝鈴,因此人們都稱她駝鈴公主,不知……”
玉嬌龍不等梁巢父把話說完,忙又截住問道:“既是蒙古的公主,為何遠在烏蘇這些牧童也會留心起她來?”
梁巢父:“說來話長:只因羅小虎前番回到河北,在霸縣救了一位蒙古馬販,名叫拉欽。後拉欽在鐵貝勒王爺府中給王爺管馬時,又救了羅小虎。那拉欽原是王妃的叔叔蒙古王爺的小馬倌。十五年前,蒙古內亂,王妃的父親和叔叔均死於亂中,王妃有一妹妹,即她叔叔的女兒,當時年紀尚小,人稱駝鈴公主,在亂中被人救出,遠逃在外,不知下落。拉欽隨一部分部族流到西疆,在這烏蘇的艾比湖定居下來後,便到處尋訪駝鈴公主去向,直至不久前才訪知她在哈珠。拉欽奉王妃之命,匆匆趕回烏蘇,派人去哈珠接公主來艾比湖同住,計程已該在這幾天到達了。因拉欽和羅小虎交情甚厚,與哈里木和我在王莊亦有一面之交,曾來託求關照,我們自應盡力,保她平安到達艾比湖。”
玉嬌龍仍只是靜靜地聽著。當梁巢父娓娓說完後,她只淡淡地說了句:“啊,原來如此!”隨即使又把話一轉,好奇地問道:“梁先生且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