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施展不了強大的妖術,可是藉助於親手造出來的種種法器,他的力量一點也不弱於“真正”的妖術師。他將心臟扔在桌子上,桌子長達三丈有餘,零亂地堆滿了各種稀奇古怪的器物,佈滿了灰塵與蛛網,小蟲在這裡安家立業,受到妖氣的浸染,個頭總是很大。
豪萬古一點也不在意,他喜歡這座地洞的髒亂差,誰要是敢翻動這裡的東西,哪怕只是將一根骨頭移開數寸,他也會大發雷霆,非要將對方置於死地不可——他喜歡吃妖,尤其喜歡咬喉嚨。一口下去,鮮血滿嘴,複雜的味道刺激舌尖。無數代的傳承像文字一樣在腦海裡掠過,總能令他心醉神迷,比喝了一壺醇厚的老酒還要舒暢。
至少五天沒喝過妖血了,豪萬古口乾舌燥,轉身四處尋找,將軍總是提供一些愚蠢的妖兵和人奴供他吸血,人血不如妖血甘洌。就像自釀的酸酒和作坊出產的純酒之間的區別,不過只是解渴的話。倒也不用挑剔。
門口站著一名妖兵,頭戴一頂碩大的雙角骨盔,一副傻呼呼卻又甜美可口的樣子,豪萬古抬起右臂。半尺長的指甲黝黑髮亮,食指動了動,“過來,小東西,你是哪個部族的?不不,不要告訴我,待會我會說出來,我連你的祖先是什麼東西都都能查出來。唉,妖血混雜得越來越嚴重了。想要理出一條清晰的血脈有時候就跟大海撈針一樣……”
異史君豪萬古名聲在外,過來服侍他的妖兵通常膽戰心驚,如果被咬一口僥倖不死就要慶祝一番。可這隻妖兵有點獨特,大步走來,一點都不怕,好像根本不知道這次招呼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無知之妖的血更好喝,少了一點因恐懼而產生的酸味,豪萬古咧嘴微笑。伸出細而長的舌頭在空氣中輕輕晃了兩下,這完全是一個無意識的動作。模仿自另一隻妖,那時他是主動送血的小妖,吸血者則是在回憶中都令他脖子僵硬的老異史君。
妖兵走過來,豪萬古一手按在肩頭,另一手去扳腦袋,他的喉嚨幹得火燒火燎,急需一點甘露般的鮮血。
妖兵突然開口了,沒有驚恐也沒有哀求,平靜的四個字,“魔尊正法。”
豪萬古全身都僵住了,“你說什麼?你怎麼知道……”
“帶上東西跟我走。”妖兵擺脫豪萬古的手掌,轉身就走。
豪萬古愣了一會,突然反應過來,慌亂地原地轉了兩圈,然後趴在桌子上,雙手撥開成堆的器物,準確無誤地找出一隻虎皮袋,飛快地往裡面劃拉東西。皮袋裝載越多體積卻越小,最後成為一隻巴掌大小的小袋子,豪萬古拎在手裡,追趕已經走到門口的妖兵。
“讓我當你的跟班吧。”豪萬古興高采烈地說。
“想當我的跟班,就先替我寫兩封信。”妖兵說。
……
當軍營裡的妖將終於發現新君失蹤的時候,已是兩個時辰以後的事情了。
失蹤的異史君不只豪萬古一個。
豪常青是豪萬古的弟弟,住在相隔百里的另一處妖兵據點裡,接到一根普普通通的骨片之後,他也消失了,同樣帶走不少珍貴的材料。
漆膽憎恨除自己以外的所有異史君,堅稱老異史君已死,公開宣稱他最大的願望就是有朝一日殺死其他四君,就是這樣一隻妖,同樣在接到一片骨信之後說走就走,不過他總算留下幾個字,刻在了牆壁上,“一切都不重要,唯有魔種永傳。”
在一片荒野裡,四周盡是一人多高的野蒿,天空湛藍,連只鳥都沒有,不潔之氣稀薄得近乎沒有,殷不沉笑吟吟地做介紹,“豪萬古,專門研習化妖之術,若能成功,天下妖族的數量將成倍增加,而且每隻都有妖丹。”
“已經成功了。”豪萬古馬上糾正道,“只是不太穩定,還得繼續完善。”
“對,一百次嘗試能成功一次,也算不小的成績了。”殷不沉譏諷道,接著介紹下一位,“豪常青,擅長建塔,不是你們那種塔,是有妖力的塔。”
“妖都百丈城周圍的骨塔都是我設計的。”豪常青淡淡地說,好像這只是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等你們進攻妖都的時候,就知道骨塔的厲害了。”
“這位是漆膽。”殷不沉只說了名字就要轉而介紹道士們,漆膽冷冷地打斷,“我叫漆膽,專攻妖丹修煉之法,現在的法門太多,我要將它們融會貫通,形成一種法門。魔尊正法呢?在誰手裡?”
四位異史君出奇地相似,全都瘦瘦弱弱,眼眶裡溼漉漉的,即使只是站在那裡,身體也顯得十分僵硬,好像隨時隨地都會摔跟頭,只有細看上去才會發現他們的相貌其實差異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