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行秋想起左流英對他說過,幼魔還是真幻的初級階段,它會慢慢成熟,可它今天成熟得似乎太快了些,左流英的妻子直到最後也沒有人能看見、聽見,幼魔卻同時顯露了形體與聲音。
蘭冰壺不由自主向前走出幾步,從馬車跳到了地面上,她至少五十年沒踩過泥土和野草,這都是她平時厭惡的骯髒之物,現在她卻毫不在意,“這就是真幻嗎?左流英幻想出來的妻子也是這個模樣嗎?哈哈,它有什麼本事?”
沒人能回答他的問題,這世上唯一對真幻有過深入研究的人是左流英。
“它可真小,還挺醜。”禿子忘記了發射紅光。呆呆地看著幼魔,“我這麼說。它不會生氣吧?”
遠處的寧七衛眼睛一亮,雖然沒說什麼,卻增加了法力,透明的水晶龍體內不停地流動著顏色各異的五行屬性,在普通道士眼裡這只是一條龍,其實是一道又一道法術聚集而成,時刻都在發生變化。
風如晦扭頭看了一眼,她是唯一沒有對幼魔顯出特別神情的人。右手食指輕輕向上優雅地一挑,浮在空中的司命鼎恢復了原位。
她的興趣還在寧七衛身上,“我很好奇,你從一開始就在欺騙我,還是見到左流英之會才被說服的?”
“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要投靠你。”寧七衛冷淡地說,身為道士與宗師,他一點也不喜歡偽裝。“我只是想保住五行科弟子,因為我知道,你根本沒有度過情劫,你找我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好了司命鼎,我的一個‘不’字,不僅會讓我死在你手裡或者成為傀儡。還會連累上百名五行科弟子。”
“跟陸宗師說得一樣。”風如晦一點也不生氣,臉上的小小失望就像是貴女刺繡時弄錯顏色的沮喪,“可你有一句話說得不對,我已度過情劫。你以為我留著你的性命是念舊情嗎?不,我只想看著你欺騙我。我想知道我會不會因此有所感覺。”
風如晦微笑著,想了一會。沾在身上的銀絲開始片片跌落,觸地即化,她搖搖頭,“沒有,我沒有任何感覺。你可以再試一次,看我是不是會因為你而痛苦。幾十年來,我一直在痛苦的池子裡打滾,突然站起身上岸,還有點懷念那種感覺了。”
寧七衛曾因一點愧疚而關心風如晦的去向,但他是真正度劫了,心中再無慾念,他甚至沒結過道緣,因為他根本不再需要,“風如晦,你還沒有看清真相嗎?你的狀態不是已經度劫——你被司命鼎控制了。”
風如晦臉上仍然含笑,但她沒有開口反駁,甚至沒有注意到身邊的司命鼎再次慢慢傾斜,而霜魂劍上的深藍色幼魔越來越清晰。
“司命鼎是道統九大至寶之一,不可能輕易被境界不足的道士完全控制。”寧七衛第一次見識風如晦展現實力時就已明白這一點,正因為如此他才虛與委蛇,謹慎地隱藏心中的真實想法,“境界不同,從法器當中激發的力量也不同,這是無法改變的規則。”
“我有神魂,天下獨一無二的神魂。”風如晦淡淡地說。
“沒錯,神魂讓你能夠完全控制司命鼎,可是反過來司命鼎也透過神魂控制了你,你才是星落境界,抵擋不住司命鼎的力量。仔細想一想吧,你根本沒有度劫,你只是失去了心,正在變成法器的一部分,你的無動於衷、冷酷無情,其實都不是道士的心境。”
風如晦尋思了一會,將目光轉向了蘭冰壺,她有些迷茫,需要外人的幫助與指點。
蘭冰壺正入神地盯著幼魔,好一會才發現風如晦的目光,立刻露出喜悅的笑容,雖然沒有仔細聽,但她只需一想就知道寧七衛與風如晦剛才的對話內容。
“我從前是陰陽科道士,不懂道士之心。”蘭冰壺在凡世生活了四百多年,知道什麼時候該裝糊塗,“如果你需要預言之火觀照自身的話,我倒是可以幫忙。”
風如晦轉向寧七衛,左手的法力加強,在清煙的吞噬下,水晶龍節節敗退,“如果我被司命鼎控制了,你也得跟我一塊被控制。”
此言一出,她明白了一切,不由得呆立當場,水晶龍得以再次穩住陣腳。
蘭冰壺的目光掃來掃去,就在風如晦身邊,幼魔已經不再閃爍,清晰地出現在視線中,兩隻小手緊緊握住劍柄末端,數尺之遙的司命鼎傾斜過半,風如晦卻一無所覺。
是繼續裝糊塗,還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對蘭冰壺來說,這是一個需要馬上做出決定的選擇。
司命鼎已經控制了風如晦,這一點確鑿無疑,蘭冰壺拿不準的是,司命鼎到底要傾斜到什麼程度才會引起風如晦的注意。
“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