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麼時候,到了未了湖上,正見王真清到了亭下,仰望星空,方才低聲吟道:“未了一滴探春蕾,杏花開罷柳蓉飛。竹簇遮下金魚躍,秋草一炬已成灰。我將舊愛得相識,水裡枝頭各一對。青絲年少尚覺早,高堂白髮盡思歸!”朱叢友驚道:“妒子歌?這是當初我們在這兒作的詩嗎?”真清含淚點了點頭,低聲嘆道:“本是兄弟們一起玩樂遊賞,這會子,就像是昨兒的事兒一樣!”叢友一怔,閉目流下淚來了,卻又嘆道:“殘花片片攏黃土,波光粼粼未了湖。路人怨說春已遲,踏臥舊草觀新語。”一頓忙道:“那時候和哥哥們對詩,我還念出了這麼一句,如今都去了,只留下……!”話沒說下去,又抽泣起來了。
歌聲傳來,唱的這兩首曲子好聲悠揚,一聲雞鳴,朱叢友醒了來,卻是坐在門檻兒上睡著了,只鎖眉一驚,慢慢起了身來,咳了幾聲,忽進來個仙官拜道:“陛下,汶上大公主家來報喪,說……!”朱叢友一驚,鎖眉急道:“說什麼?”那仙官忙道:“說駙馬爺於昨夜病故了!”叢友猛地站了起來,卻又退了一步,坐下了,只含淚道:“多大的年紀啊,澤兒不過十幾年呢,他,怎麼就……?”只閉目舒了口氣,方又嘆道:“傳,劉丞相前去汶上吊喪,差人去贏城報喪吧!”那仙官應聲去了,朱叢友卻連咳幾聲,吐出一口鮮血來了。
少時到了書房坐下了,忽進來一位仙官拜道:“主公,陛下差人來問,主公幾時回京!”朱叢友一怔,忙點頭道:“煩請回奏陛下,北安之事未定,孤,願往平定北制,請陛下務必允之!”那仙官應聲出去了,朱叢友方含淚搖了搖頭,又坐下了。然而深宮裡的玄錫維,此時玩弄於歌姬舞豔之間,既有仙官來拜道:“陛下,明王遣人來了!”卻聞錫維鎖眉搖頭嘆道:“不見不見!”仙官回見朱叢友,前來說了此事,叢友含淚點了點頭,在亭下坐了許久,忽又起了身來,親自駕馬前往宮中去了。
話又回來,天已盡黑,炎衍(字雪琪)正還在陪玄錫維下棋,正聞炎衍鎖眉嘆道:“這會子我聽說,明王……?”錫維擺手嘆道:“罷了罷了,不說這個!”炎衍搖頭嘆道:“前時浩淇還在,聽他說過,那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可如今……!”錫維微微笑道:“是了,可如今都老了吧!”炎衍鎖眉舒了口氣,眼裡蓄滿了淚水,只喃喃嘆道:“原都是一樣的年紀,也都有無可奈何的事兒,想來浩淇……!”於是一頓忙道:“我是要回來找回浩淇的,又說天上這會子也亂了套,我知道是我的錯,可是,我真的厭倦了!”錫維搖頭笑道:“雪琪自然不必這般,我當是世人愚昧,你們做慣了神仙的,也都說自己厭倦了,可知古話說,生不逢時耳!”炎衍一驚,微微點頭笑了。
好一會兒炎衍輸了這盤棋邊起了身來,只還笑道:“我是不如你的,何苦來呢,說的都生分了,還有什麼易趣?”錫維點頭笑道:“是你這會子淡了,朕也是忙壞了,怎麼就沒顧過你來,罷了罷了,這是朕的不是,過些日子回過神來,朕還是去紫夢閣與你一同用膳!”炎衍哼了一聲,聳了聳肩,做了個鬼臉喃喃嘆道:“這幾日緣清該回來了!你又來做什麼?你的生命就是你的天下,管我是死了活了呢!”
直到深夜,玄錫維正在案前看著書,炎衍偎依在一旁已經睡熟了,錫維回頭看了,只輕輕一笑,給他蓋了蓋披風,方又暗自嘆道:“我的兒,朕,知道苦了你了,可是,朕,不能說啊,朕,真的不能說啊!”夜已深了,朱叢友到了萬蕭園來,站在書房前,還沒進去,正看見錫維給炎衍蓋了蓋披風,微微一笑,於是止住了步子,退了回來,到了一旁花園裡就近看著御書房窗上玄錫維正批閱檔案的影子,只含淚道:“哥,我回來了!”遠聞錫維咳嗽得厲害,忙又搖頭嘆道:“哥,這次回來弟弟是要說,弟弟要去了,去西北,這一別……!”因輕輕跪在了地上,方才叩拜道:“這一別,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哥哥啊,弟弟不在的時候,您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說著已哽咽了,抬頭看著天中的圓月,倒吸了口氣時,不由得含淚閉上了眼睛。
縱馬到了聽雨軒門前,收韁勒馬,這園子已經荒廢了許久了吧,空空蕩蕩的滿園狼籍,淒涼的許多,坐在馬上,朱叢友從腰間取出長笛來,想起當初玄錫維帶著他和王真清馳騁疆場的事兒來了,這時正傻傻的一笑,吹奏起來,這曲聲久久迴盪在這空蕩蕩的院子裡,歌裡有人唱道:“南潭秋亭汶水清,野芑架下少人行。借得龍王三分怒,寧將餘生換重逢!大家聚散分得盡,臨行環繞私語聲。蒼茫一誓皆不見,誰把前程換舊年?”這一夜天將黎明,朱叢友騎在白鶴之上,遠遠向著旭日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