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轉眼過去,丹若都嫁了,她也沒能恢復自由。既來之,則安之,楚亦凡只叫綠蘿給丹若添了妝,便只安安生生的在楚家養膘。
楚亦可的病還是不好不壞的拖著,不過她的氣色明顯漸好,鬆鬆挽著髮髻,穿著家常衣服,不施脂粉,依舊明**人。
楚亦凡只陪她說話,再就是做些針線,看看書,練練大字。
四月初六,柳氏派人把楚亦可接到了她的院子裡,美其名曰親自照顧。楚亦凡閒來無事,和綠蘿聊了會天,見天色不早,便缷了釵環,早早睡下。
楚亦可帶著丫環們一走,這院子裡就只剩下守門的婆子和幾個做粗活的小丫頭,顯的分外寂靜。隱隱的,楚亦凡聽見有絲竹之聲。
半楚半醒間,她在漆黑的夜裡還在想:這大半夜的,誰家主人如此有興致,秉燭夜飲呢?
翻了個身,楚亦凡倦意湧上來,聞見了屋裡的香忽然變的越加濃了些。這香醺的人昏昏欲醉,她便懶的多費腦筋,閉眼睡去。
夢裡似乎在坐轎,一搖一晃,顛的人有些難受。楚亦凡暗中嘲笑自己:真是養的嬌了,從前坐車比這顛簸的厲害,也沒見自己暈過車,怎麼如今不過是坐轎,比坐車可輕省多了,倒覺得胸悶難受起來了。
耳邊又似乎有誰在壓抑著哭聲叫她:“姑娘,您醒醒啊,姑娘,再不醒,可就要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這四個字就像是迴音,一遍遍在楚亦凡耳邊迴響。彷彿眼前閃過安王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嘲弄的道:“你爹能賣女兒一回,就能賣三回四回,我叫你小心提防,你偏不聽,如今上了圈套吧?活該。”
楚亦凡心中惱怒,卻是說不出話來。
難道她要罵回去:你才活該?
誰告訴他的楚鴻程又要賣女兒了?無憑無據,他憑什麼血口噴人?再者他什麼時候有這等好心了?
眼前又閃過沈青瀾的俊臉,說不出是悲傷還是絕望,只是越發沉靜的眸子裡沒有一點波瀾,倒讓人害怕。他也不說話,就那麼平靜的盯著自己看。
越看越近,越看越近,他竟是要看到臉上來了。
沈青瑄哇的一聲大叫:“你們在做什麼?被我逮到了吧,哈哈哈。”他惡作劇得逞,滿耳都是他那讓人討厭而又聒噪的笑聲。
明明不該心虛的,可怎麼臉上又熱又燙?
楚亦凡不安的掙扎著動了動,莫名其妙的覺得煩躁。她知道這是夢,才更覺得懊惱。既是夢,怎麼夢的這麼真實,還都是些不相干的男人?
好煩啊。
她想揮揮手,把這些擾人的蒼蠅們都驅除走。可這一動,才發覺四肢無力,竟是一點都動不了。越動不了越著急,越著急越心慌,還夾雜著巨大的駭怕。楚亦凡知道自己是陷進了惡夢裡,她的喉嚨乾啞,冷汗涔涔,說不出來的難受。
她忍不住****了一聲,拼著渾身的力氣強迫自己睜開眼。
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清,只模糊的覺得自己坐在軟墊之上,身旁似乎有個人在拿帕子替自己拭汗。
楚亦凡覺得不對,咦了一聲,問:“這是哪裡?”
黑暗中有人輕聲應:“姑娘,奴婢是綠蘿,您終於醒了?老爺叫人把您抬上轎子,也沒說去哪兒……”
楚亦凡動了動,想坐直身子,這會兒才覺出夢裡的那種無力感竟是真實的,她一點力氣都沒有。當下只得也輕聲道:“我怎麼啦?”
“奴婢也不知道,從一上轎子,您就渾身無力……似乎,是中了什麼藥了。姑娘,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剛才奴婢還聽著鑼鼓喧天呢,倒像是,誰家在辦喜事,這會兒又聽不到了……”
楚亦凡無聲的笑起來。
不需再想了,一切很快就會有答案。
只是,事到臨頭,她還是不想看這答案。多殘忍啊,讓她以什麼面目看這答案呢?她覺得無比的諷刺。自己究竟是什麼?自己在楚鴻程的心裡,究竟算什麼?
就是一顆棋子吧。
就算是要嫁,也給她一個能見天日的,光明磊落的婚禮不好麼?現如今這樣子算什麼?到底是娶妻還是納妾啊?她就這麼見不得人,只配在夜黑風高之時,偷偷的抬到別人家的門嗎?
楚亦凡只是笑,笑的眼淚都掉出來了。綠蘿一聲不吭,卻也知道楚亦凡如今是無比的難受。她沉默著,只是沉默著,覺得自己的存在是那麼的卑微而無力,根本不能改變什麼。
許久,楚亦凡才在黑夜裡問:“出府多長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