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乾隆皇帝手裡的那些西洋玩意,頓悟,他們不僅會這個還會那個,他們不僅會這個會那個,而且知道的也和我們不一樣。然而在一開始,天朝上國的驕傲感還高傲地活著,魏源在序中仍是寫到的“師‘夷’長技以制‘夷’”,洋務運動叫著的仍是“師‘夷’長技以自強”。隨後?隨後這種驕傲就在炮火中給磨滅殆盡了。
這些東西和幾千年來的封建帝制是不一樣的,和主導中國文化幾千年前的儒家文化不一樣。它們是新的,鮮活的,看上去挺好的,詞挺洋氣的。
自由和民主,是這塊土地上以前從未有過的光景。他們學,然而學得很雜。他們學,然而從不聯絡實際。
只是單純地認為它是好的,希望它是好的,渴望它能在這片土地上能開出什麼樣的花。
如果真的都那麼簡單,那這事兒就不會有那麼複雜。
他們也從未想過,一,它是引進的,二,它是新的。被那麼幾十年的失敗戳瞎了眼睛的人都是看不到這個理兒的,只知道別人用著好,那我們也用,別人在我們前面,那我們就追。學倒是學得挺快的,但丟也丟得挺快的,竇安指,我們原來的東西,例如這沒了過去滋味的北京城。
移栽樹木能順木之天,以致其性焉爾。於此相反,是愛之太恩,憂之太勤,旦視而暮撫,已去而復顧,搖其本以觀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離矣。
不斷革命,瞎貓去碰耗子,碰到活的了,逮不住就餓一頓,碰到死了的,歡喜得很。
你看,光學別人的吧,竇安掏了的一本洋文書裡,看蘇大哥的改革,也竟是些failed。
這倒也不得不說是毛主席那些年的眼光好,瞅準了中國是個農業國家,佔著城市不是個辦法。
嗯……可現在他們似乎也把這事兒給忘了。
但這,也不是重點,這些年上頭是看著好一些了,可下頭又不對了。
更不明事理的是那些學生,還是那一句話,他們精力過剩,卻腦子不夠。
腦子不夠,所以看不清楚。他們不知道現在的生活是用什麼東西換來的,他們也不知道為了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他們應該失去多少。總之,就是太天真,看得,還不太明白。
雖曰愛之,其實害之;雖曰憂之,其實仇之。
說的,大概就是這麼一句話。
要是隻管讀書,只管建設,多好,偏要操這般心思。
說到底,這個國家的出路,是由誰說了算?反正,反正不是他們。
像眼下的許思辰就挺好的,乖乖地看著書,畫著圖,算著資料。
已經不大像是剛認識的那個許思辰了。
竇安走過去看她畫,只覺得她畫得很漂亮,但又看不懂。
“我覺得你有時候蠻厲害的,懷疑你究竟有多少歲。”她說話的時候歸說話,心思一點也沒有從筆尺間挪開。
竇安笑了,說:“我哪裡有你厲害,你畫的圖都好漂亮好漂亮了。”
“那也只歸是畫圖罷了,我說的不一樣。”
“這有什麼不一樣了,你畫你的圖便是,可別學我。”
許思辰笑笑。
“你以後想造什麼啊?”竇安問道。
“嗯?”
“問你想造什麼。”
“想造橋。”
“嗯……為什麼想造橋呢?”
“喜歡。”
“那你最喜歡什麼橋?”
“武漢長江大橋。”
“嗯……”竇安抿抿嘴想了想,“第一個五年計劃建的那個?”
“對。很漂亮的,上面通車下面通鐵路的那種。”
“還有隔十幾米一個站崗亭。”
許思辰無奈地搖了搖頭,說她盡扯些有的沒的,告訴她:“那個年代,怕被特務給炸了嘛,有也很正常啊。”
竇安哼哼了兩聲,一副我又沒說我不知道的樣子。
“當時蘇聯專家還沒有撤走,幫了很大忙的,不然這橋沒可能那麼早就造起來。
南京長江大橋就不一樣,完全由中國自主設計建造的,可沒武漢那個漂亮,我覺得。”
“不都有人可以建了麼?你還想建哦?”
“以後四車道已經不能滿足需求了,需要橋樑的地方還很多,像是武漢,重慶這樣的。橋樑的修繕也是。它很是精細,需要人的。”
“嗯……跑現場很辛苦的,這像是男孩子做的事。”
“所以說我不能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