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翟頭嘆口氣道:這個狗日的李新民也真是,自己要討好人家,偏又要支使你去跑腿,夜半三更的也不怕把你丟了。快去洗洗睡吧。說完扔掉菸頭,躺下睡了。
雖然已經是凌晨,天氣還是有些悶,小安剛才走路走出了一身汗,便拿了一塊毛巾,打算到澡堂裡衝個涼,進到澡堂,他先掏出水槍撒了一泡尿,尿到盡時,他打了一個寒噤,這時他聞到一股異樣的氣味。
他伸手握了一把自己胯下那條丈八蛇矛,一股暖流突然從丹田升起,迅速擴散到全身。他抬起手在鼻子底下嗅了一下,一種濃烈的臊氣直衝他的大腦皮層,他感到自己身體一下子又緊張了起來。一時竟拿不定自己是不是應該沖涼。
李科長的電話是七點來鍾打到宿舍裡的,老翟頭那時候正在澡堂裡洗澡,所以小安接了,李科長叫他到辦公室去一趟,拿點東西送到陳護士家裡。小安不敢怠慢,立即到澡堂裡隔著擋板跟老翟頭說了一聲,老翟頭問他知不知道去,小安說知道。陳護士就住在開發區的雅翠園,小區離醫院不太遠,走路也就二十分鐘的樣子,搬家的時候就叫小安去當過搬運工,之後每次有笨重的搬運工作總喊小安去幫忙,所以小安對那裡並不陌生。
他匆忙來到醫院大樓,李科長過了大約有十來分鐘才到,是騎著腳踏車來的,嘴裡嘮嘮叨叨的,極不情願的樣子。他帶著小安下到b1食堂的儲藏室,開啟冷凍櫃,從裡面提出一個捆紮好的醫用輸液器材袋,沒好氣地往小安懷裡一塞,也不問他會不會走,說:快點把這兩個胞衣給你們那位陳貴人送去,今晚上不吃她大概是睡不著了。下班自己不帶回去,半夜裡催命樣的又要我跑回來拿。
小安連忙將袋子抱住,一聽說是胞衣,心裡嚇了一跳,接的時候那凍得硬梆梆的東西冰了他一下,差點就沒拿穩掉下去。
胞衣是什麼小安是知道的,但是他並不能準確地說出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他知道這反正是一塊肉,一塊從女人身體裡出來的血淋淋的肉,隨著新生的毛毛一起從女人的子宮裡分娩出來的一塊肉,但這塊肉到底是屬於培育它的女人還是應該屬於新生的毛毛他說不太清楚,反正這是一塊生毛毛的時候多出來的肉,有點像他概念中的血糊鬼。
有時候他覺得這是一種不潔的東西,就像女人的月經一樣,他媽媽經常告誡他女人來月經的時候男人應該躲得遠遠的,因為這是一種不祥的東西,尤其不能讓來月經的女人碰你的頭,否則你要倒大黴的。他媽媽每次來月經的時候就總是躲在屋裡,連碰也不肯讓他那酒鬼的爸爸碰。
可有時候他又覺得胞衣是一種很神聖的東西。在鄉下,每逢生下孩子以後,老人們總要把胞衣隱秘地收藏起來,專門買一個瓦罐,把胞衣放進罐子裡,然後挑選一株茂密的大樹,在黎明的時候偷偷將罐子埋在樹下,不能讓人看見,更不能讓動物們找到或侵犯,人們認為如果孩子的胞衣受到侵犯,那這孩子就會走魂,就會多災多難,很難順利地長大成人。
畢竟已經在醫院裡做了一年多的勤雜,小安雖然不太管閒事,可他早就知道胞衣在醫院裡是一種很搶手的物資,因為他剛來不久就碰到院裡有兩個同事因為爭一個胞衣竟然吵起架來,他當時聽到大家議論這件事情的時候還有些奇怪,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爭奪這樣一個不潔不祥的東西,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們竟然是要爭了拿回去吃!
小安覺得城裡的人有時候真是不可理喻。他們會為看見一隻老鼠或者一隻蟑螂嚇得大喊大叫,可是對胞衣這種本應該尊重或者回避的神秘之物他們卻竟然一點都不怕,敢把它拿回去紅燒清蒸大快朵頤。這讓他覺得城裡人很可怕,他們好像是一種跟他自己完全不一樣的動物,就像他們會在看一部言情電視劇的時候莫名其妙地為兩個毫不相干的瘋顛顛的男女所謂的愛情故事潸然淚下,可是同樣的他們又可以無動於衷地將一個病入膏肓面臨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危重病人趕出醫院,只因為他交不起鉅額的住院費用。
小安手裡提著兩個胞衣走出醫院的大門,這東西剛剛從冰櫃裡出來,冷冰冰硬梆梆沉甸甸的,一時他竟不知道應該往哪裡去。茫然站了一陣,李科長也提著一個同樣的包從醫院裡出來了,看見他還站在門口,便朝他吼起來:小安,你這個二百五,你怎麼還站在這裡呢?天氣這麼熱,還不趕緊給人家送過去?等下都要發臭了!
小安嚇得連忙就跑。跑出醫院很遠,才想起李科長是要自己把胞衣送到陳護士家裡去,可是陳護士家在哪裡呢?他發現自己迷路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
突然一滴冰涼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