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服的家將,和武藝超群的秦剛一起在居庸關閒逛,就是為了避免出現難民騷亂,或者有奸細混入城內散步謠言。
明日袁羲將軍就要帶著各地的援軍一共六萬一起出城往涿縣而去,他的目標是范陽。
一個婦人拎著一個大籃子,用布巾裹著頭髮,賣著一些大概是什麼食物的東西。但她可能從來沒有出來兜售過東西,所以幾次下定決心要張口了,卻又低下頭紅著臉發不出聲。這年輕婦人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左右,不知為何要單獨出來拋頭露面。
但李茂料想,無論什麼原因,怕都不是什麼讓人快活的理由。
所以李茂和家將吩咐了幾句,讓他連同那個籃子一起,把所有的吃食買了回來。
那年輕婦人驚喜的遞出了自己手中的籃子,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一直盯著那個家將抱著籃子回到李茂這裡,這才雙眼噙淚的對著李茂深深地福了下去。
她一福身,李茂和秦剛便知道這不是一個普通的鄉野村姑。
鄉間的村婦,是絕對不會將禮行的這麼有儀態的。
怕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婦人,因戰亂流落到居庸關了。
其實不光這個婦人,他們也看到遠處有不少穿著儒衫,滿身塵土的文士,跟著許多壯漢一起站在勞力堆裡,等著居庸關的鐵匠、或者其他什麼要勞力的老闆將他們領回去出工。
有的並不要什麼工錢,只要能給點吃的就行了。
“想不到李國公還是個憐香惜玉之人。”秦剛看著一大籃子,皺著眉頭,“這怎麼辦?”
這豆餅雖然看起來並不粗糙,但他們這樣的人家,是很少吃這種點心的。而且外面來路不明的食物,他們也不會去碰。
“找些乞丐難民,給他們分了吧。”李茂看了一眼籃子裡的豆餅,怕是這個婦人是南邊出身,嫁到北方來的。豆餅在北方可不多見。
南方閨秀在家要學中饋之術,會做這種點心也不稀奇。
“我並不是憐香惜玉,而是希望這些百姓不要失去希望罷了。只要人活著,總還會有好過來的一天。”
李茂想到自己以為必死無疑的時候被羯人所救,羯人甚至不惜冒著生命危險護送他回汾州。有時候只要熬過最艱難的那一關,就沒有什麼坎兒過不起了。
“是這樣嘛……可是,你這次買了她所有的點心,她如果明天來賣卻賣不掉,豈不是會加倍失望嗎?”秦剛看著那個婦人握著錢往藥鋪而去,便知道為何她要拋頭露面了。“你給了她期待,她若每次都想著這麼容易賣掉東西,才是一種殘忍吧?”
可是同情歸同情,如今離散的百姓太多了,他們也只能看著,等著,做不了太多事。
只盼王師早日北上,平了幽州的戰亂,讓這些百姓能重回故土吧。
“有期待也不是壞事吧。”李茂想不到這位已經年過三十的秦兄,居然還是個如此消極悲觀之人,“我沒想那麼多。”
“李國公還真是……”秦剛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微笑的搖了搖頭,“意外的坦率之人。”
那家將得了命令,拎著籃子就去找看起來餓了很久的人。他曾經在雹災時賑濟過西城的百姓,一眼就能看出誰現在最需要吃的。起初還有人來搶,可他既然是家將,自然是不可能讓人輕易得手。
有些老弱婦孺看到還有人搶他們手上的吃的,立刻把豆餅全部塞進了嘴裡,兩邊臉頰鼓鼓的,連吞嚥都費力;還有人拿了豆餅就跑,也不知是為何緣故。
“是不是……該向朝廷要賑濟?”秦剛越往關口走,見到的難民越多,他們拖家帶口,或扶老攜幼,揹著沉重的行禮,常常邊走邊哭,或到了居庸關內,露出十分迷茫的表情。
出人意料的是,剛剛對一個弱女子還表現出同情之心的李茂,卻堅定地搖了搖頭。
“難民之鎮撫,決不能由關防來做。我們該做的是疏散難民,讓他們前往關內,而非在這裡大量的逗留。居庸關容納的人數有限,糧草需要支援在戰場上的兵士,一旦居庸關有失,只會讓更多的百姓流離失所。”
“這些人南下後,各地的地方官會妥善安置。如今各地都缺勞力,馬上又要到夏耘秋收的季節,他們不會活不下去的。”
李茂登上城樓,看著關下的百姓。
綿延數里的百姓從北方而來,在路的另一頭,可以看到那些像是徹夜走路過來的百姓身影。他們一點一點的連成線,或是七八個湊成一群,或是兩三個人相互攙扶,也有一個人滿是淚痕的在路上走的。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