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睿心疼兒子,把大皇子叫到身前,拍拍他的肩膀:
“我與你母親也要歇下了,你今日忙碌了一天,去好好休息吧。”
大皇子楚承一聽父皇要宿在坤元殿,連忙謝過父親的憐惜,帶著他殿裡的人屁顛地跑了。
難道留在這裡當大鴨梨嗎?
夜深人靜後,帝后就寢,所有的女官和太監都在寢宮外候著,沒有入內。皇帝的睡眠很淺,有這個規矩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所以此時的寢殿內只剩帝后二人。
寢殿門口由皇后的心腹女官鶯娘和皇帝身邊的侍禮太監黃申春守著,其他一干宮女都在偏殿和殿外待著,只待帝后一喚,就要伺候。
寢殿裡溫暖如春,楚睿穿著單薄的衣服,趴臥在寢殿內的一張長榻上。
張搖光坐在塌邊,給他梳頭。
楚睿疲倦的時候喜歡讓別人幫他梳頭,也不必用手按摩,慢慢梳通即可。所以皇后寢殿的妝臺裡有各種材質,各種質地的梳子,後宮裡能讓皇帝放心為他梳頭的,也不過就兩三位而已,除了還是當太子時就跟著的近身侍候之人,就只有皇后了。
楚睿疲憊地閉著眼睛,感受著梳子劃過頭皮的舒適感覺。皇后給他梳頭的力道還是那樣的合適,她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樣的力度,所以永遠都用那種力道來給他梳頭。
他真想看看,若是他說他一點也不舒服,她會是什麼表情。
她就從來不知道問問他,今天是不是要輕一點,或是重一點嗎?
“皇后都與邱老太君在殿裡說了什麼?”楚睿側著頭,狀似無意地問了一聲。
張搖光聽著皇帝文化,手卻連一絲停頓都沒有。她一手按著楚睿的頭皮輕輕撫摸,一手拿著梳子從他的頭頂篦到髮尾,輕輕地說:“我把聖上的意思都告訴她了。我讓她告訴李銳,無論聖上要把他分給哪位皇子做侍讀,都要請求做大皇兒的侍讀。”
“你又自作主張?”楚睿嘆了口氣。“皇后,治大國如烹小鮮,不可操之過急。”
“李茂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若是到選侍的日子都沒有回來呢?皇上想讓信國公府上自己選擇怎麼做,可事實上,信國公府本來就沒有選擇,何必多此一舉?”張搖光說著自己的疑問。
“邱老太君和其他官宦出身的世婦不一樣,我若不把話跟邱老太君講明白了,怎麼能讓她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不把好處和利害說的清清楚楚,怕是信國公府不會答應的。那聖上您豈不是還要再忍幾年?”張搖光嘆息著說,“您多忍一個時辰,他們都會再進一步。”
“搖光。”楚睿朗聲喚起了皇后的名字。現在已經很少有人直呼皇后的姓名了,所以張搖光愣了片刻後,才微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搖光,邱老太君一出皇宮就病了,病的連自家的大門都進不了。”
張搖光拿著梳子的手,終於沒有再動。
“今天過年,信國公府不敢請太醫,找的是先皇的御醫白先澤。朕派人去問過了白先澤,他說邱老太君原本就有中風的徵兆,此番入宮受了勞累,又憂思鬱結,昏厥後幾番施救都不能清醒。”
楚睿凝視著張搖光的眼睛,帶著一絲譴責的語氣說道,“白先澤說,邱老太君怕是有了輕生之意。”
張搖光震驚地捏緊了手中的梳子。
楚睿翻過身,閉上了眼睛。
“搖光,統御天下,並不是這樣的。”他將右手的手臂遮擋在眼前,疲憊地說:“朕雖想要信國公府的鼎力相處,但並不是想逼迫他們。我楚家欠李氏一門三代良多,朕願手書親自交給信國公府,留下這麼個把柄,就是想告訴他們,他們有此物在手,朕必會信守諾言。”
“聖上,你信任他們,可是並不是每個人都如老國公那樣忠心的。若他們不願意,陰奉陽違呢?”張搖光反問皇帝,“若他們不想相助,又為了自保,徹底倒向世族一派呢?”
“若朕鳥盡弓藏呢?若局勢不利,朕將信國公府跑出去當棄子呢?”楚睿對張搖光也問道。“他們難道不會這麼想嗎?君王與臣子之間的相處,本來就有許多猜疑和試探,僅憑三綱五常,確實無法讓人忠於王事。這不過是一場雙方共同商議的賭博罷了。”
“他們有朕的手書,自然是知情人。若他們不應,朕選了其他與世族平衡之人,信國公府不但不會洩密,反倒會相助。正因為他們知情,他們也擔心事洩後朕會第一個懷疑追究他們,他們會更謹慎。”楚睿不想再看自己的皇后,連這屋內的燈火都覺得刺眼,“信國公府雖然是最合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