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縷陽光,也沉入了地平線。
泊在山峰後的客船,一直都無法真正的安靜,因為不遠處的河面上,那陣陣鼓聲,廝殺聲,還有那照亮了水面天空的火把,從山峰後透射過來,把這個夜晚變得喧譁而殺氣騰騰。
姬姒心裡癢癢的。
她和眾人一樣,一直站在船尾,望著那火光傳來的方向傾聽著,議論著。
這種熱鬧,一直維持到天亮。
幾乎是天剛剛亮,那個青年便踩著扁舟再次出現了,他遠遠便叫道:“諸位,你們可以走了。”
船上眾人歡呼起來,在船老大的連聲命令下,大船開始轉向,朝著河道中間駛去。
一直到大船駛動,那青年還踩著扁舟站在一側。
就在大船與那扁舟擦肩而過時,姬姒心神一動,朝著那青年高聲問道:“這位郎君,你們可是也前往建康?”
姬姒這話一出,船上好些人都轉頭望來。
那青年朝姬姒看了一眼,壓了壓頭上的斗笠,叉手言道:“這個吾不知也。”說罷,他駕著扁舟飄然離去。
見姬姒還在目送著那人,孫浮小聲說道:“女郎,你在想什麼?”這陣子,姬姒料事無有不中,威望越來越高,孫浮等人見她開口,便以為她打了什麼主意。
姬姒回頭看了孫浮一眼,說道:“我只是想,如果能與他們一道同行,那就真無憂慮了。”
姬姒現在感覺很不好,她想,她又犯了前世的老毛病。前一世,她比起同齡人來,更善於審時度勢,也就是說,她骨子時有點喜歡攀附強者。無疑,謝琅是個強者,她想與他一道同行,下意識中,安全只是一部分,另一部份,卻還在想著能攀附他。
這樣不好。姬姒抿緊唇,暗暗想道,我這一世,無論如何也要自尊自重地活著,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攀附他人!
這世間,無根之木只能強盛一時,要花開千日,還得自身根基紮實。
在姬姒胡思亂想間,客船已來到了河道中間,轉正船頭後,隨著風帆高舉,船隻開始加速。
不一會功夫,客船便穿過幾座山峰,來到了昨天謝琅圍殺眾匪的地方。就這麼瞟去,那一側河道淺灘上,還漂浮了上百具屍體,以及一些兵器船板。
這時,姬姒的身側,傳來了一陣哇哇嘔吐聲,卻是那蜀地來計程車族子弟,看到屍體後失態了。
此起彼伏的嘔吐聲中,那個最喜歡說話的嬌嬌女還操著蜀音嬌脆脆地嚷著,“儂最討厭這些兵蠻子了,動不動就弄些血啊屍體的,一點也不文雅,太不文雅了。”
她的話,自是無人理會。
客船順風而行,駛到中午時,船老大來了,他大聲說道:“諸位,前面就是揚州的塢縣碼頭,船隻出了點問題,將在那裡停留兩日,待修好後馬上起航。”幾乎是船老大的聲音一落,四下叫苦聲不滿聲便不斷傳來。不過,雖然所有人都不舒服,可也沒有一個人嚴詞反對。因為,船隻走到中途,因各種事故出現停留,是這個時代外出時經常會遇到的事。或者可以說,從荊州到建康這麼上千裡的路程,要是中間沒有出半點問題,那可叫幸運。
那船老大開口時,姬姒的一雙眼,一直盯在他臉上,時不時的,她還朝不遠處的幾位船工瞟去一眼。
等眾人散去,姬姒側過頭,對著孫浮低聲說道:“船一靠岸,我們就卸貨離開!”
“什麼?”孫浮大驚,他低聲說道:“女郎,可是有什麼不妥?”
姬姒小聲說道:“我也說不上來,就是感到有點不對勁。”她斷然命令道:“通知下去,按我的命令列事。”
“是。”
傍晚時,塢縣碼頭,漸漸出現在眾人視野中了。
望著兩岸層鱗疊次的房屋,望著遠眺可見的揚州城,姬姒的心定了下來,想道:幸好這裡是個繁華地帶。
幾乎是客船一靠岸,黎叔等人便忙活起來,看到他們搬的搬箱子,牽的牽馬,那船老大跑了過來,連聲問道:“客倌這是準備往哪裡去?這修船的事,可能需要兩天,也可能只要半天,這貨物搬來搬去的耽誤時間呢。”
姬姒看了臉色不太好的船老大一眼,壓了壓紗帽,微笑道:“不了,我們就在這裡下船。”
“那怎麼行?”船老大失聲叫道:“客倌不是前往建康的嗎?”
姬姒的聲音從紗帽後清冷地傳來,“我們改變主意了,在揚州會了親友再走。”說到這裡,她朝著眾人團團一禮,轉到那些蜀地士族時,她還略頓了頓,朗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