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光,彷彿狼一樣。
那是柳雪怡的眼睛。
20、
柳雪怡睡不著,昨晚所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
解剖大樓在月光的映照下呈現出悽迷的暗紅色,彷彿一塊凝固的血團。樓頂的最高處,是一座空蕩蕩的平臺。柳雪怡正站在平臺的邊緣,慢慢地彎下腰俯視樓下的景物。
六層樓,十幾米高,樓下是堅硬的水泥地,只要閉著眼睛,輕輕一跳,就永遠和這個世界告別了。
夜風呼嘯著撲面而來,捲起了幾張廢紙屑,久久地盤旋著不肯降落。空氣中洋溢著一種陳舊的腐朽味道。
柳雪怡面向明月,緩緩地閉上眼。人生在世,彷彿大夢一場,亦真亦幻。這個世界,遠沒有文藝作品中描述得那麼美好。至少,在柳雪怡的十八年歲月中,難得找到幾個溫馨的片斷。
在她的印象中,父親不是在牌桌上爛賭,就是在家中翻箱倒櫃搜尋可以變賣的東西。而母親呢?只會用她所能想像到的惡毒語言攻擊和譏笑倒黴和可憐的父親。在別人依偎在父母的懷抱中享受親情時,她只能一個人餓著肚子躲在角落裡無聲地哭泣。
直到有一天,負債累累的父親在和其他的賭徒的混戰中身負重傷。當她和母親去醫院守候手術室的父親時,她的內心中竟然有著莫名的快意。那時,她甚至在心中詛咒父親永遠不要再睜開眼睛。沒有恨,也沒有愛,只是希望父親就這樣離去,遠離她的生活。
那天,她的詛咒靈驗了。父親再也沒有站起來,在病床上掙扎了兩天,終於不甘心地含恨而去。臨死的時候,他緊緊抓住她的手,殷切地望著她,一雙眼睛始終不肯閉上。也許,直到最後的時刻,他才想起,自己有這麼一個可憐的女兒吧。
父親死了,母親解脫了。父親死去的日子就是母親重生的日子。在那之後,母親就再也沒有缺過錢,她再也沒有沒有捱過餓。圍繞在母親身邊的男人越來越多,越來越老,越來越有錢,她和母親相處卻越來越少,越來越難,越來越隔閡。如果說,妓女只是出賣她的肉體,母親卻是連肉體和靈魂一起出賣。有這樣的母親,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悲哀?
從小到大,她都不相信愛情,更不相信男人。事實上,她不相信任何人,連一個稍微親密的朋友都沒有,直到楊浩宇的出現。
不知道為什麼,從第一眼看到楊浩宇的時候,她就有種心靈顫慄的感覺,彷彿被一種奇妙的自然風景深深震憾住了。從那以後,她就深深地迷戀上了他。他喜歡那熟悉的欣長身影,喜歡那開朗磁性的笑聲,喜歡那成熟自信的男人味,喜歡他的一切。
這就是愛嗎?
不相信愛情的柳雪怡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那個叫楊浩宇的男孩。聰明的柳雪怡開始使用母親對付男人的那些手段。
慢慢靠近,戴上很傻很天真的偽裝,不經意的邂逅,若有若無的暗示。
她的心血沒有白費,很快,她就和楊浩宇成了親密的朋友。他們一起去吃飯,一起去看球賽,一起去參加舞會。
直到現在,她還在懷念那短暫而幸福的時光。依偎在楊浩宇的懷中,隨著音樂翩翩起舞,那是怎樣的一種幸福啊!
流光溢彩的美夢終將在現實的滾滾洪流中黯然失色。僅僅過了幾天,楊浩宇就抱歉地告訴她,他只是把她看作妹妹、普通朋友,不想因為她的緣故而影響他和女友間的愛情。說話的時候,楊浩宇的女友,那個叫做仙兒的都市女孩正矯揉造作地裝出一副溫柔可人的模樣。
心痛,如千萬個螞蟻在噬咬。所有的夢,一瞬間煙消雲散。曾以為找到了這個世間最值得她眷戀的,卻仍只是鏡花水月中的幻想。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在另一個世界中,可有永恆的愛存在?
柳雪怡緩緩地睜開眼睛,卻驚奇地看到,平臺的另一側居然坐著一個白衣裙的女孩,背向著她,兩條纖長的腿飄來蕩去。
她是誰?
這麼晚,又有誰會來解剖大樓的頂樓呢?她的膽子怎麼那麼大?坐在那麼危險的地方,不怕摔下去嗎?
難道,她不是人,是……
柳雪怡的心臟猛然間悸動起來,“砰、砰”地加速跳動。聽說,解剖大樓一向是個不祥的地方,每年都有幾個冤死鬼。有鎖在地下室被火燒死的,有進行解剖實驗時突然被嚇死的,甚至還有就在這樓頂處跳下去摔死的。那個白衣女孩,會不會就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壯著膽子叫了一聲:“喂!”
白衣女孩側了側頭,似乎聽到了她的叫聲,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