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兩個難得的心平氣和,閒聊了許久。
話題主要圍繞成親一事展開。
“等過了上元節,就開始收拾墨淵居。”葉氏顯然早有盤算,有條不紊地說道:“墨淵居里的屋子足夠你們住了,只要翻新佈置妥當就行了。新房就用東廂房,裡面的擺設用具我幾年前就預備好了,從庫房裡搬出來就行了......”
陳元昭忽的冒出一句:“新房不用太過費心,反正也住不了太久。”
葉氏神色一頓,笑容僵在了唇角:“你說什麼?什麼叫住不了太久?”
他該不是想開府另住吧!
雙親健在,兄弟不分家。這是此時的風俗慣例。如果陳元昭成了親就搬出安國公府......那安國公府可就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了。
以陳元昭的性子,還真的有可能做出這等事情來!
果然,陳元昭淡淡地應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元昭,”葉氏的臉色有些難看,努力擠出心平氣和的表情:“我知道你心裡有許多不滿,也不願回府裡住。可不管怎麼說,你才是安國公府的嫡子。這安國公府的爵位和家業將來都是你的。你主動搬出府,豈不是便宜了陳元白......”
陳元昭挑了挑眉,打斷了葉氏:“母親,我之前已經和你說的很清楚了。安國公府的爵位,和我無關,我不會去爭,就算給我,我也不想要!”
葉氏笑不出來了,眼中閃過驚怒。霍地站起身來:“不行!我絕不同意!”
她熬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親眼看到兒子繼承家業。如果這一切都便宜了陳元白,她這麼多年來的辛酸又算什麼?
陳元昭神色不變,聲音卻陡然冷了幾分:“母親,我為什麼不肯爭這個爵位,你心裡比誰都清楚。今天只有我們兩個人,不妨開啟天窗說亮話。知道我身世的人。寥寥無幾。這麼多年來。你隱瞞的十分周密。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遲早有一天,這個秘密會被更多人知曉。到了那一天。我又要如何自處?”
葉氏臉色一白,身子晃了一晃,下意識地伸手扶住椅子,總算穩住了身形:“元昭。你......你到底是怎麼知道這個秘密的?”
母子兩個心知肚明是一回事。可開啟天窗訴之於口,卻是第一回。
宛如平地一聲驚雷響起。葉氏所有的憤怒不甘,俱都化成了羞愧和難堪。
對丈夫不忠,暗中和別的男子私~通,生下了兒子......這是葉氏一生中最難以啟齒的事。也是最不願意讓陳元昭知悉的秘密。
可陳元昭偏偏已經知道了......
陳元昭定定地看著葉氏。眼中掠過複雜的光芒。
血濃於水。哪怕他心中再怨再恨,也不可能和自己的母親決裂。這麼多年來,他只能用冷漠作為武器。一次又一次地將葉氏拒之心門外。
“我怎麼知道不重要。”陳元昭很快收斂了所有的情緒,面無表情地說道:“重要的是。我已經知道了這一切。”
“我想要的東西,我自己會爭取。安國公府的家業,我不稀罕!”
“成親後,我和阿瑜在府裡會住上一段日子。可能一兩年,也可能三四年,很快我就會領著她正大光明地搬出國公府。我意已決,此事你不必再多說了。”
“如果母親還惦記著我們母子間的這點情分,就不要再固執己見。將來我搬出國公府的那一天,母親也可以隨著我一起走。否則,我們母子心意相悖,只會越行越遠。到那個時候,母親也別怪我無情無義。”
換在往日,陳元昭大概會拂袖而去。今天,陳元昭說完之後卻未離開,而是冷靜地站在一旁,等著葉氏的回應。
葉氏全身顫抖不已,眼中泛起水光,用力地咬著嘴唇。
一步錯,步步錯!
當年的事,葉皇后有錯,安國公也要負些責任。可真正要怪的人還是她自己。
是她心中餘情未了,是她被怒火衝昏了頭腦要報復葉皇后,選了最不堪的一條路。然後,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
生下陳元昭之後,她和安國公之間再無半點夫妻情分可言。安國公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氣吞聲地戴了這頂綠帽子。這份怨氣,遷怒到了年幼的陳元昭身上。陳元昭小小年紀,卻沉默少言,十歲就去了軍營,寧願在軍營裡住著也不願回府。
心高氣傲的陳元昭,在得知自己私生子身份的時候,會是何等的痛苦?
這些年,他是怎麼熬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