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不舒服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老鼠歪著頭的姿勢總讓我覺得他右邊似乎還有一個人,而他一直在跟那人竊竊私語。可是他右邊明明就沒有人;而且從他的頭歪的角度來看,那“人”好像長在他肩膀上。
滾燙的熱水將杯裡衝出豐盈的泡沫,我將杯子放好,再放入勺子,然後端到老鼠對面,放在他桌子上:“好了,請用吧!”
我不願意再站到他身邊,還是保持一定距離比較好。
“謝謝。”他雙手攬過杯子,我暗下決心等他走了以後就把這個被子扔掉。
“七……月……”他低下頭,又侷促的說:“你……還有事嗎?”
我真想說我有事我有事我真的有事啊!可是眼下一個顧客都沒有,我只好硬著頭皮說:“沒呢,怎麼?”
“那……”老鼠兄露出疑似靦腆的表情,一手捏著杯把兒,一手在杯身上搓來搓去:“我們能……聊會嗎?”
我恨死自己幹嘛死要面子趕走小強。
“好。”我拉開他對面的椅子以一種視死如歸的悲壯精神坐下去,擺開架勢:“聊什麼?”
“……你不給自己做點什麼喝嗎?”
“不了。”我將手臂放得儘量離他遠,不動聲色的說:“開甜品店的都不愛喝甜東西。”
其實我很愛喝甜的,也很愛吃甜東西;尤其是小強做的點心泡的奶茶,有多少消滅多少;但是我不想在他面前吃東西,或是做出任何放鬆的舉動。
我集中全力防備著他,為什麼我也不清楚,我只是覺得不舒服。
“真的?”老鼠笑了起來,他的笑是那種不出聲只出氣的笑。
其實他有一個線條分明,輪廓很深的下巴,嘴型也很好看,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很標準的一條小紅船。
可是看見他那樣笑我就煩的全身發冷。
“以前就覺得她跟其他人不一樣,看來是真的呢。”老鼠歪頭笑著說。
生平第一次,我有了想就這樣坐化到火星上去的衝動。
店裡只有我倆,他跟誰說我是“她”?
半邊靈 第四章
“七月。”老鼠正過頭來,定定的看住我:“你相信鬼神嗎?”
……老實說我就是個見鬼體質的前除魔師……不過,我想就算我跟他說了也沒用。俗話說得好,隔行如隔山,我是開店的老鼠是扮老鼠的,中間隔的山不是一座兩座。
我正兒八經的搖搖頭,特意用上嚴肅的語氣忽悠他:“我們是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的新時代少年……”
老鼠靜靜的聽完我總計三千五百字的“預備黨員宣言”,伸出細長的食指指著我的肩膀:“你媽媽長得很好看。”
我一下子跳起來,左右扭著頭拼命亂看。老鼠左手握著嘴,好像看到什麼超級搞笑的事情一樣,呵呵的笑得連眼淚都出來了。
“這一點都不好笑!”我沉下臉,非常不高興的瞪著他;他卻笑得越來越厲害,拍著手笑得前俯後仰;到最後一邊笑一邊往後仰,連帶著椅子也往後倒;從我坐的角度只看得到三顆大白牙懸在一個黑黑的洞上。
我冷冷的看著他神經質的大笑,恨不得潑他一頭滾開水。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不如相交;以前我怎麼就沒看出來他是個這麼招人厭、性格惡劣的傢伙呢?
“抱歉。”老鼠好像終於笑夠了,正過身子坐好,伸手楷楷眼角:“我不該拿你媽媽開玩笑,但是,”他往右肩看了看,轉回頭勾起嘴角意味深長的說:“你為何要撒謊呢?”說話間他身上飛起了一縷縷絲線一樣的東西,在半空中舞動。
說起來他的右半身始終掛著一縷一縷像是線頭一樣的東西,剛才他一仰身,那一縷縷的線頭便紛紛的垂落下來,在半空中晃晃悠悠,飄來蕩去。等他坐正以後,那些線條好像又服服帖帖的沾回衣服上了。
衣服上有線頭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所以我也只是無意識的往那邊掃了一眼而已。但是後來他伸手的時候,那些線頭又一縷一縷的垂下來,絲絲在風中飄搖;等他一收回,那些線頭又不見了。
我就有點奇怪,他一件灰不拉幾的褂子上哪來那麼多白線頭?
於是我就多看了兩眼,兩眼再兩眼,我才發現他身上粘著的原來不是線頭,而是一個人的半邊身子。
正確來說,應該是一個透明人形的半邊身子,像層淡淡的、透明的殼,如煙幕般籠罩在老鼠身上,在他右肩左右,有一顆近似透明的頭,若隱若現,要不是仔細看,還以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