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才娃乃是尋常的河口鎮漁民出身,家中排行老么,因此他們尋常都喊他老么。
宋才娃見他終於回過了神來,方才鬆了一口氣,回答道:“大哥,還沒呢…。弟兄們剛剛在你的帶領下一個衝鋒,重新又把清軍趕出了城去。”
見他鬆了口氣,只是宋才娃臉上卻是黯淡一片,“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快說!”
張國荃不耐的詢問道。
“只是我北門城防還有三百餘人,其餘全都躺在了那裡!大哥,你快聽這炮聲。清軍的援兵到了,咱們快些撤吧,按照之前的計劃。國棟已經招募了百餘敢死,願意為我們留下斷後,快些走吧…。再不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宋才娃焦急的衝他說道。
彷彿是為了應證他的話一般,在他的話方才落下的一瞬間,一發炮彈猛地越過了城牆落在了城中,驚天的爆炸聲驚得兩人一顫。
“嘭~~~~~~~~”
是重炮!
清軍的重炮終於上來了!
“大哥,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弟兄們已經準備好了快馬與你,你先帶著一隊人走,咱們後面跟著,這縣城失陷想必能夠牽扯清軍一段時間,咱們還是快些趕往谷城重新建立防線的好!”
炮聲中,宋才娃焦急的勸說他。
張國荃艱難的點了點頭,手捂著流血不止的左肋,“撤…。撤吧,去跟老曾說一聲,叫他一定要活下去,他的老父親以後就是我親爹了。我已經命令周志先行一步到谷城佈置,咱們第十一標還沒輸!”
他的雙目赤紅,說不清楚是因為什麼,惡狠狠的朝那北門方向看了看,方才在宋才娃的扶持下往南門趕去!
那裡有他們早就準備好的快馬,跟設定好的逃跑密道。
是夜,遮掩了天上明月的烏雲終在五更天的梆子即將敲響的時候被那夜風吹散了去。
凌晨兩點過半,清軍協統鄒洪明騎乘著一騎寶馬,在左右兩隊高舉著他之帥旗的侍衛護衛之下入了這半邊城區已經化為灰燼的光化縣城,臉上卻沒有應該有的喜色,反而鐵青一片。
“飯桶…。全都是飯桶!”
望著不遠處那一具具犬齒交錯疊在一起的死屍,他們中有清軍、有光化守軍,有的完整、也有不少的殘肢散落,鄒洪明看了一眼便感覺腹中一陣湧動,連忙將頭轉了過去。
然而這一幕地獄一般的景象還是被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腦海中,怎麼也揮之不去!
“籲~~~~~”
麾下的戰馬長嘶了一聲,有些不安的在四周動來動去。導致鄒洪明不得不勒緊馬韁,地面上到處都是殷紅色的血跡,血腥的味道顯然嚇到了他的寶馬,有些不安的想要離開這裡。
“請大人恕罪,亂黨拼死抵抗,城內也有火炮架設。卑職等無能…。。”
眼看鄒洪明不滿,跟在他身邊的一個標統只得連忙請罪,他畢竟不是鄒洪明的嫡系,乃是來自山東的清軍標統。在張懷芝沒抵達之前這前線由鄒洪明指揮。在前面的戰鬥之中,自己害他也跟著折損了一營編制,難怪他要憤怒了!
那清軍標統只能自認倒黴,心中雖罵若不是他路上耽擱了時間,又不許自己的嫡系兵力投入戰鬥,哪裡會來的如此慘重的損失!
他心中暗暗滴血,自己的一標在這場戰鬥中就只有最後一個編制還算完整。可誰叫他上面沒人,結果被分到了這個最倒黴的先鋒軍的任務。損兵折將不說,勝利沒有功勞、輸了還是自己的過錯。
他臉上難看,顯然是已經明白了,這麼大的損失,想必這匹夫是要找背黑鍋的了!
“飯桶,區區兩個小小州縣,就折損了本部一千九百餘人,還給亂匪逃了去!還損去了幾門火炮,左右來人,給我押下去,戰後某必親自上報朝廷,定爾之罪!”
鄒洪明高吼一聲,左右侍衛非常默契的直接上前將那倒黴的清軍標統擒下,就要拖下去。
沒錯,正如他自己所想的那般,這鄒洪明眼看死傷慘重,未免讓跟他有些私怨的張懷芝接此將他一軍,卻是要先行一步,將‘貪功冒進、結果導致先鋒軍損失慘重的帽子’壓在面前這個倒黴清將的頭上了!
那清將聽他這麼一喝,頓時明白了這老匹夫的險惡用心,有心怒罵,只是擔心這戰場上,左右又都是他之心腹。他這是若是因懷恨自己怒罵,命人結果了他,然後再給他安排一個‘損失慘重無顏面聖’的結論,自縊了事。那自己可當真是死得冤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