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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見研的人生,是不斷墜入不幸的人生。
只是一開始誰都沒發現這點。
畢竟不幸的前身是幸運,他在一個幸福的家庭裡呱呱墜地,擁有快樂而幸福的童年,被家人愛著,也盡己所能地回饋愛意。
然後在十二歲那年,他和姐姐一同前去認領父母焦炭一般的屍體。
車禍後兩人所乘坐的車輛因為燃油洩露而爆炸了。負責這件事的警/官是這樣說的。
姐姐淚如雨下,她不停詢問警/官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而鶴見研盯著那兩具面目全非的屍體,感覺自己在做一個荒誕的噩夢。
這不可能是愛笑又愛漂亮的媽媽,這不可能是總是對姐姐和他露出近乎溺愛的慈愛表情的爸爸。這不可能是他們。鶴見研是這樣想的。他們總是對姐姐和我露出笑容。
可是面孔模糊的屍體沒有表情。
他跑去警/官面前,對這個在姐姐的重複詢問下已露出不耐表情的男人,毫不猶豫地說:“警/官先生,他們不是爸爸媽媽,絕對不可能是。警/官先生,你一定是搞錯了!”
“你胡說什麼。臭小子,你當我們很閒嗎,沒有證據就把無關人員叫來認領屍體?”男人不願再管這件事情了,他對鶴見研和他不停抹淚的姐姐發起了牢騷,“難不成你們以為這麼熱的天會有誰吃飽了沒事幹耍你們玩?清醒一點吧,你們兩個,別再給我們惹麻煩了!都說了事情就是這樣,肇事者逃之夭夭,你們的父母變成了這樣——如果要撒氣,就對著逃走的犯人撒氣吧!”
鶴見研很想說,抓捕逃走的犯人也是你們的工作吧。
但是姐姐羞愧地對這個不負責任的男人道歉,姐姐請求一直不願相信這一切的鶴見研和她一起把媽媽和爸爸帶回家。
“拜託了,小研,拜託了。”姐姐的眼淚源源不絕地從眼眶裡流出,像是兩條不會乾涸的河。
鶴見研看著那兩條河,他不願理解河流的意義,卻知道河裡流淌的是變成水的悲傷。於是他閉嘴了,把所有質疑都吞進肚子裡。
鶴見研在姐姐的臉上一次又一次看見這兩條河。而在那兩具屍體的葬禮上,這兩條河的流量到達頂峰,衝破無形的河堤,遍佈姐姐悲痛的臉龐上。
他想為姐姐擦去臉上悲傷的河水,他說姐姐別哭了,他被姐姐抱進懷裡,他聽到姐姐說:“小研,別哭了,他們只是去了神的身邊。”
哭的人不是我啊。
鶴見研如此想著,但是他臉頰在姐姐衣服上蹭過,抹開一片溼漉漉的冰涼感覺。
哭的人原來是我。
莊嚴的神父在遺體上潑灑聖水,鶴見研後知後覺的悲傷也從心裡不斷潑灑,像一場從烏雲邊緣傾瀉的大雨。
活人和逝者告別,之後繼續活在缺憾的人間。
鶴見研從此和姐姐相依為命。靠著父母的存款他們只能生活一段時間,之後如果沒人去工作那麼他們就得去喝西北風。鶴見研年齡遠沒到法律的準線,所以姐姐擔下了生活的重擔,每天早出晚歸,帶著一身濃重的脂粉氣暈暈醉醉地回來。
鶴見研學著做飯,學著為辛苦工作一整天的姐姐卸妝,還有煮醒酒湯。他們互相照顧,互相以對方為活下去的底氣和動力。
生活又迴歸平靜了,一對姐弟在這個辛苦的人世間抱團取暖,在難得的閒暇時似乎也能咂摸出幸福的味道。
然而姐姐突然失蹤了,鶴見研重新跌入清醒的不幸裡。
哪裡都找不到她,哪裡都沒有,姐姐工作的店、常去的公園、警/局、尋人啟事……全都找不到。
就在鶴見研絕望之際,一個陌生的男人拿著尋人啟事找上門:“鶴見君,我見過鶴見小姐,在失蹤日期之後。”他對鶴見研伸出手,“雖然現在我也找不到她,但是,要跟我一起走嗎?”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鶴見研死死握住這個男人伸來的手,被帶回了黑手黨組織。從十二歲到二十二歲,他在這人的教導下長大,從孩童變為青年,雙手從乾淨得空無一物變為浸滿骯髒的血但有權有勢。男人在組織裡的地位越來越高,最終成為首領,而鶴見研是他手下最兇狠的狗。男人很信任他,他也懷抱著對長輩的信賴而回饋這份信任,儘管已經是徹頭徹尾的惡徒,但是唯有對這個人,鶴見研連不好的念頭也不願產生。這是我人生的道標啊。鶴見研如此確信著。
後來有一天,男人告訴他,找到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