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大人,你這是何意?為何糾纏此等小事不放,莫非是心中有鬼麼?”
李衝性子本就急,這一見自家老父被問得額頭見了汗,登時便火了,幾個大步搶到了李貞的身旁,怒火中燒地一指狄仁傑,氣咻咻地反擊了一句道。
“李郎中何出此言?狄某隻是向越王殿下求教罷了,何來糾纏之說?越王殿下既是親自錄了供詞,該不致連供述者為誰都記不得罷?”
狄仁傑渾然不在於李衝的惡行惡相,雙手一攤,一派訝異狀地反問道。
“你……”
李衝脾氣一上來,也就渾然忘了此處乃是朝堂重地,嘴一張,厥詞便要就此噴薄而出了。
“哼!”
不等李衝的罵聲出口,漠然端坐在前墀下的李顯已是不輕不重地冷哼了一聲,於旁人來說,這哼聲並不如何響亮,可對於被李顯氣機鎖定了的李衝來說,卻宛若耳邊響起了聲重鼓一般,整個身子不由自主地便哆嗦了起來,到了嘴邊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了。
“越王殿下請了,您若是真記不起那董重之相貌也無妨,下官再換一人好了,唔,這上頭有個天罡營第四隊隊正程式,您該是有印象了罷?”
狄仁傑雖奇怪於暴怒中的李衝為何突然失了控,可也沒去深究箇中緣由,目視著李貞,不依不饒地接著追問道。
“……”
李貞這回是徹底被問傻了眼,誰讓他先前將話說得過滿了,這會兒又哪還有甚計較可言,無奈之下,只好將求助的目光轉到了高坐上首的武后身上,就指望著武后能出言幫其解圍了。
“咳咳。”
武后此番之所以悍然發動對李顯的彈劾,自是有著其之計較在,然則一舉整垮李顯卻並不在其中,此無它,真要是李顯那麼容易便會被扳倒的話,那武后早就這麼做了去了,又何須等到現在,當然了,嘗試一下可能性倒也不妨,只是她卻萬萬沒想到太子一方僅僅只出動了一個狄仁傑,便已將整個大好局面攪成了一鍋粥,此際見越王已被問倒,心中失落自是難免,奈何她眼下還須用著李貞,縱使再不情願,也只能是勉力出這個頭了,這便假咳了兩聲,將眾朝臣們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來。
武后雖是用假咳為李貞解了圍,但卻不想就此放棄一舉整垮李顯的嘗試,自是不肯輕易開口將此事揭過,這便悄悄地給劉禕之使了個眼神,示意其站出來與狄仁傑打擂臺。
“啟稟娘娘,微臣以為狄司農糾纏於微枝末節,實有混淆是非之嫌,其心叵測,當得深究!”
劉禕之幾番受了武后的密令行事,都沒能有丁點的收穫,如今在武后集團裡已是個邊緣化的人物,奈何他在後黨裡已是陷得太深了,壓根兒就無法脫身而去,此番雖也隨眾出列彈劾李顯,可實際上卻並沒做出甚太過激烈的表現,只是隨大流而已,但卻沒想到都已如此低調,卻還是被武后挑中,心中自不免有些發苦,卻又沒膽子不應命行事,萬般無奈之下,也只能硬著頭皮站了出來,亢聲進言道。
“娘娘明鑑,微臣以為劉大人此言差矣,越王爺悍然彈劾太子殿下,又信誓旦旦手握真憑實據,豈會害怕檢驗?若如此,微臣倒要請教一下劉大人,您是又是憑何彈劾太子殿下的?”
別人怕武后的狠辣,狄仁傑卻是半點都不在意,也沒給劉禕之留半點顏面,直截了當地便逼問了起來。
“……”
劉禕之本就是無準備之下站出來的,哪會料到狄仁傑竟不顧武后威脅的目光,硬是將戰火燒到了他的身上,一時間不由地便語塞了。
“啟奏娘娘,太子殿下乃社稷之根本,素來賢能,天下臣民莫不擁戴,今,越王李貞竟敢拿不實之事誣衊太子殿下,實大逆不道之舉也,若不追究,何以服眾,微臣提議,當得深究其之險惡用心,以安天下臣民!”
狄仁傑並不打算去跟後黨們胡亂糾纏,獨獨認準了李貞這個彈劾案的首倡者不放,一頂“大逆不道”的帽子已是毫不客氣地扣了過去。
“顯兒,爾對狄大人的提議有甚看法麼?”
眼瞅著無法壓服狄仁傑,武后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了起來,只是很快又恢復了平淡,側頭看了看端坐著不動的李顯,似笑非笑地問了一句道。
呵,老賊婆到了此時還不死心!
李顯一眼就看穿了武后此問的用心之所在,左右不過是不想讓他李顯置身事外罷了,心中不禁冷笑了一聲,卻也懶得跟武后多囉嗦,只是起身行了個禮,而後默不作聲地又端坐了下來,竟無隻言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