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殿下。”李顯可以隨意,可莊永卻不敢輕忽了去,恭敬地謝了恩,這才側身坐在了錦墩上,面色凝重地開口道:“啟稟殿下,據刑部內線訊息,糧倉夜襲案已將近審結,事涉大小官吏五十餘,牽連近兩千眾,盡皆已被拘詔獄,所有矛頭皆直指江陵郡王,三司已擬賜死之判決,後日早朝便將上本待核。”
果然還是逃不過,時也,命也!
儘管早就知道會是這麼個結果,可真到了“真相”大白之際,李顯的心中還是不禁起了濃濃的傷感之情,心緒難平之下,眼角不禁微微有些子溼潤了起來,可也無甚旁的表示,只是發出了聲悠長的嘆息。
“另,據可靠訊息,賈朝隱、李適、明崇儼等後黨中堅已串聯一氣,準備動本彈劾洛陽府尹韋夕機翫忽職守,擬以少尹範履冰代之。”
這一見李顯雖是嘆息傷感,卻並無插手其中的表示,莊永懸著的心登時便鬆了不少,只因他與張柬之的看法完全一致,都不希望廢太子李賢還活在這個世上,實際上,不止是他,但凡東宮一系的官員們心中都作如此想,當然了,鬆一口氣歸鬆一口氣,莊永卻是不敢將真實的感想帶到臉上來,而是沉默了好一陣子,待得李顯心緒稍平之後,這才接著往下稟報道。
“嗯?”
一聽此言,李顯不由地便是一個激靈,猛然坐直了身子,眼中厲芒狂閃中,倦意與傷感瞬間便已消失不見了,剩下的只是驚與怒,不為別的,只因洛陽府尹的位置實在是太關鍵了些,至少對於李顯來說是如此——整座皇宮裡,基本上能排得上號的宦官頭目都是武后的人,至於羽林軍麼,雖說兩位大將軍中契苾何力早已暗中投向了李顯,而薛仁貴雖持中立之態度,卻也心向著李顯居多,然則中級武將卻一半以上是武后一黨,哪怕武后已將諸武子弟大多調整出了羽林軍系統,可換上的還是武后的人馬,其把持羽林軍的格局並無多大的改變,在這等情形下,洛陽府的力量可就彌足關鍵了的,真要是讓武后一黨將洛陽府的權利也把持了去,於李顯來說,問題可就嚴重了。
洛陽府尹地位比尋常上州刺史要高出一級,乃是正三品的大員,算是顯貴之官,可說到底也不過是地方官吏罷了,放在高祖、太宗的年代,洛陽府尹之位雖也堪稱重要,可卻無甚多大的實際意義,於朝局來說,幾無足輕重,然則在高宗時代,這位置可就緊要得很了,不為別的,只因高宗常年都呆在東都,洛陽府尹實際上已取代了京兆府尹的職能,乃是京畿之要害部門,歷任之府尹無不是親貴之大臣,無論是前任府尹裴衡還是現任府尹韋夕機,都是高宗親自簡拔的心腹寵臣,為的便是確保中樞之安全,足可見此位置之關鍵,早前武后對洛陽府進行滲透,李顯可以置之不理,只因李顯也在做同樣的工作,有著“鳴鏑”這把利器在,成效只會比武后一方高,而絕對不會比其低,可眼下武后打算連鍋一塊兒端將過去,那可就觸及到了李顯的底限,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李顯都斷不可能坐視武后得了手去!
“高邈,去,請張先生即刻進宮議事!”
棘手,無比的棘手!李顯默默地盤算了好一陣子,辦法倒是想了好幾條,可卻並無太多的勝算,歸根到底是因朝堂上可動用的人手實在是太少了些,實在是有些捉襟見肘之窘迫,無奈之下,也只能是苦笑著伸手揉了揉漸疼的腦門,打算將難題交給張柬之去費心了。
“諾!”
高邈雖不明白李顯究竟在煩惱些甚子,可一見李顯臉色冷厲,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緊趕著應答了一聲,匆匆便出了書房,一路向就住在皇城根兒處的張柬之府宅急趕了去,到了地兒,正趕上張柬之正在用膳,一聽聞李顯有召,張柬之二話不說,擱下方才就了一半的晚膳,跟著高邈乘馬車便急趕回了東宮。
“老臣叩見殿下。”
張柬之是個極其穩健之輩,任何情況下,該持的禮數從來都不會含糊,這一行進了書房的門,雖已瞅見了李顯臉上的焦躁之色,可卻並沒有急著探究根底,而是一絲不苟地依著朝規行了個大禮。
“先生不必多禮,請入座罷,莊掌總,且將所得訊息再詳述一番好了。”
李顯深知張柬之的性子,由著其行完了禮數,這才一揮手,令莊永將前番所言之事再行復述一番。
“諾,好叫張先生得知,事情是這樣的……”
李顯有令,莊永自不敢怠慢了去,忙起了身,恭敬地應了一聲,而後將事情的前後經過娓娓道了出來,登時便令一向沉穩的張柬之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第六百三十三章 必要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