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龍性情活潑,至此甚覺投緣,梳洗更衣畢,越發精神煥發,神采奕奕。眾人先後到了內客廳,彼此一無拘束,談談講講,氣氛極其融洽。難得老夫婦倆也有少年人的興致,一席酒,直到初更,始才盡興而散。席間「江南儒醫」也曾問起華雲龍何故離家?
華雲龍毫不隱瞞,率直講明「奉命緝兇」,並將一路來的經過詳加敘述,眾人聽了,一致為「九命劍客」之死默然扼腕,更對兇手的神秘與殘忍均感忿怒,但結論只有一個,那便是「浩劫將興」武林將要從此多事。講起浩劫將興,「江南儒醫」至為含蓄。他對華雲龍所述各節,以及所遇之人物,只籠統講了一句「或有關聯」,再往深究,他就不願置詞了。但他卻竭力贊成華雲龍前往南荒一行,理由也不肯多講。
眼前以賈嫣為重,因之華雲龍對其所餘,也不多問。賈嫣隱跡風塵是謎,劫持華雲龍的目的是謎,不搜華雲龍的身子更是謎,一連串的不能揭開,其他捕風捉影之事,更不用談。故此,「江南儒醫」同意了諸小的意見——仍裝狎客,摸一摸「怡心院」的底細。可是,他只同意餘昭南陪同華雲龍前往,其餘諸人則不必去。他總認為賈嫣必已遠遁,此行實屬多餘。至於他讓餘昭南與華雲龍同去,那是因為他倆同屬當事人,他的理由很充分。
「怡心院」若是鬼窟,賈嫣劫人,定有所知,隱匿賈嫣的一切,乃是意料中,事情要查訪,人選必須恰當。華雲龍被救之後,由余昭南以識途老馬的身份,帶他訪問賈嫣的下落,乃在情理之中,縱然難有收穫,也不至引起「怡心院」本身有偵破之感,提高了警覺。這是他的深謀遠慮,不願一次便讓線索中斷,諸小也就不再堅持了。
但是,其中有一人例外,那人便是較為莽撞的蔡昌義。蔡昌義好似與華雲龍特別投緣,不願與華雲龍分手,強詞奪理的講他也是當事人,救人時他也在場,直到散席,仍是吵鬧不休。「江南儒醫」被他吵得頭腦發脹,無可奈何只得應允讓他同行。這一下他高興了,跳起來叫道:“備馬,備馬。”
「江南儒醫」搖頭不迭,道:“昌義,此去乃是暗訪,你可要沉得住氣,莫要壞了龍哥兒的事。”
蔡昌義將頭連點,道:“侄兒理會得,到了「怡心院」我不開口就是。”
這時,眾人身在前院,早有家僕備妥了三匹駿騎,「江南儒醫」揮一揮手,道:“上馬吧,早去早回,便有所得,今晚最好不要動手。”
最後兩句話旁人也許不懂,華雲龍七竅玲瓏,卻是一點就透。只見他微微一笑,將手一拱,道:“晚輩自有分寸,寒夜露重,老前輩請回。”接過韁繩,縱上馬背,道了一聲「諸兄回頭見」,便隨餘昭南馳馬而去。明月晶潔,三人的目力又復敏銳異常,策馬賓士,倒也不慮出了差池。
可是,過了鼓樓,進入西王府大街,往來的行人漸漸擁擠,他們只得挽轡徐行。這三人同是貴胄公子的打扮,人既俊逸,馬也健壯,挽轡徐行,引來不少欽羨的目光。餘昭南的外號叫做「賽孟嘗」,識得「金陵五公子」者大有其人,一路之上,不少人故意前來攀搭問好,行進的速度越發慢了。
蔡昌義心腸爽直,他心中有事,對那前來攀搭之人大感不耐煩,愛理不理,一雙濃眉,緊緊的皺了起來。華雲龍雖然也感不耐,但他乃是初到金陵,有一種新鮮的感覺,左顧右盼,倒也尚能忍受。移時,華雲龍突然見到蔡昌義雙眉緊蹙的模樣,不覺留上了神,同時忖道:“這位蔡兄心直口快,毫無心機,倒是性情中人。這等人最是厚道,我倒不能錯過機會,須好好交他一交。”他這樣一想,興趣陡然高漲,馬韁輕提,緩緩道:“昌義兄世居金陵麼?”
蔡昌義正感萬分不耐,忽聽華雲龍發問,頓時鬆開了眉頭,嘻嘻一笑,道:“是啊,你呢?”話聲出口,倏覺此問多餘,忙又接道:“咱們得敘敘年歲,看是誰大?這樣「兄」「弟」混淆不清,有欠妥當。”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小弟壬申年正月十九日生,今年十七歲,昌義兄呢?”
蔡昌義哈哈一笑,道:“我有潛了,我是辛未年生,恰好大你二歲。”
華雲龍笑道:“小弟並不吃虧,日後有昌義兄照顧……”
蔡昌義大感舒暢,敞聲大笑道:“彼此照顧,彼此照顧。”
華雲龍付道:“此人亦知謙遜,並不渾嘛。”口中問道:“但不知令師是哪一位?”
蔡昌義道:“家傳的武功,稀鬆得很。”
華雲龍暗暗一笑,道:“伯父母健在麼?昆仲幾位?”
蔡昌義道:“先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