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出神。
跡部也沉默著,站在她的斜後方,就那樣看著她,看著她尖尖的下巴抬得高高的,看著她瘦削的背脊挺得直直的,看著她的嘴角彎起微笑的弧度,看著她的顰眉舒展開來……
任何人看到現在的她,只會以為她很開心,笑得很開心。
可是,她細微的動作,如果瞞得過他的眼睛?
她放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握成拳,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絢爛的煙火和她微笑的臉,倒影在玻璃窗上,那麼寂寞……
他的世界,瞬間安靜了下來,只聽得到,她的心,哭泣的聲音。
很傷心,很傷心,傷心得不成樣子。
明明,她在微笑著,映在他瞳孔中的她,卻是那樣地悲傷。
煙火下眉眼彎彎的少女,深深地印在了他的眼裡心底,一輩子。
他終於知道,最悲傷的,不是失聲痛哭,也不是無聲流淚,是她努力微笑的樣子。
心,揪了起來,很疼,很疼。
可是,他卻跨不出一步。
現在的他,還不能觸及她的世界。
她寧願向安藤家妥協,也想不到他就在她身邊,不願躲進他的羽翼下被他保護。
安藤若汐,是那樣驕傲的女子,哪怕撞得頭破血流,也從來不喊一聲疼。
安藤若汐,又是那樣貧窮的女子,窮到只剩一身傲骨。
那份厚厚的關於她過去的調查報告,他並沒有看什麼,因為,不忍心冒犯她的尊嚴。
那是屬於她的過去,他沒有權利私自入侵。
除了十年前安藤家送她出國的原因,他只是在撿起被風吹落的一頁時,無意中看到了她九歲時的一件事,因為太過慘烈,所以……
九歲的安藤若汐,曾經被一個正在上初中的富家千金的保鏢打得只剩下半條命,左手骨折,斷了兩根肋骨,在醫院躺了好幾個月才出院。
因為,那個人將她喜歡的姐姐推下了高高的看臺,斷了腿,毀了容貌,卻因為家大勢大而逍遙法外。
她和她的兩個朋友,一個八歲的小男孩和一個九歲的小女孩,三個人不忿,竟然偷偷溜去了初中,覷著那個女生落單的時候,三個尚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小孩子,用麻袋將她罩住,狠狠地打了一頓出氣。
不到兩天,那個女生就查到了是他們乾的,派保鏢將他們三個捉了起來。
那時,只有九歲的安藤若汐,一個人承擔下了所有的責任。
因為,那個該死的女人威脅著要廢了小男孩的雙手,以及另一個小女孩的雙腿。
小男孩是打網球的,小女孩則是跳芭蕾的。
在他們都被嚇得六神無主的時候,九歲的若汐,本應該在父母的懷中撒嬌的若汐,冷靜地和她談條件,只要,她放過他們,要她做什麼都可以。
最後,那個卑劣的女生像是找到新玩具般,答應了,只要她能不喊不叫撐過四個彪形大漢的拳打腳踢,就放了他們。
而若汐唯一的要求,就是請他們打昏了哭喊著不同意的她的朋友。
他難以想象,年僅九歲的若汐,是怎樣撐過來的,那麼痛啊,她是怎樣做到不喊出聲的!
只因,若是她承受不住喊痛出聲,她的朋友,就會被毀了一生的夢想嗎?!
可是,她呢?
她還那麼小,她的人生還有無數的可能,如果,如果她撐不過來,怎麼辦?!
安藤若汐,安藤若汐……
那麼小的她,就願意為了別人去死嗎?
因為經歷了那件事,所以,在以後的日子裡,無論再怎樣痛,她都喊不出聲嗎?
是不是,曾經在四個成年男子的毆打下,她也是這樣努力地笑著的?
那份資料,他再也不敢看一眼,不敢褻瀆了那樣堅強驕傲的她,也不打算告訴忍足,除了記下了那個對她施虐的女子的資料後,便被他扔進火盆裡,付之一炬。
他希望,終有一天,他能走進她的心裡,而她,願意將她的點點滴滴,親口告訴他。
昨天想了一整晚,從她的立場出發,最終,他想明白了,以她那樣的性子,在徹底解決她和安藤、忍足兩家的牽絆之前,他的告白是不會成功的。
因為,她不是愛情至上的女子,在生存面前,是不會有心思接受任何一份感情的吧。
那麼,他就等到那一天,等到,她只是她自己的那一天。
在這之前,就好好地守護在她身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