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話題立刻引起了不安,瑞德上前一步,似乎想要阻止男人繼續說下去,但德利安將手杖橫在了他面前。
娜娜不明所以地看著那個幾乎殺了她的人。“當然。”她皺著眉頭大聲回答。
“一個獵人,有著金色頭髮和淺藍色的眼睛,我聽說過他。你確定他真是你的父親?你覺得自己到底有哪裡像他呢?”
瑞德與德利安詫異地互望了一眼——事情似乎在往他們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方向發展。
但對女孩來說,這毫無理由的質疑是對她最大的冒犯,如果不是蘇雅伸手摟住了她,她大概會毫不猶豫地衝到男人面前給他一拳。
“當然,你什麼也不知道。你不會記得我們的國王陛下惟一一次來到這偏僻的、像是被遺棄一樣的破敗村莊,就是在你出生那一年的春天。而你誕生在那一年的第一場雪落下的時候,不是嗎?”克羅澤繼續著,他面對著蘇雅,滿意地看見那個美麗的女人的臉因為驚愕與憤怒而顯得蒼白。
“也許我該稱您為公主殿下。”他帶著譏諷說出最後一句話。
那個稱呼讓娜娜的臉失去了血色,也令拉赫拉姆的大腦因為極度的憤怒而一片空白。察覺到了獵人瞬間的失神,克羅澤突然撞開了他,帶著走投無路的野獸般孤注一擲的氣勢直衝向娜娜和蘇雅。但他的手尚未能觸及女孩的衣角,鋒利的匕首已經貫穿了他的身體。在墮入永恆的黑暗之前,他喃喃地吐出一個詞,卻沒人能聽清。
高大的身體從二樓拐角處的陰影中出現,伊恩一身不響地走下來,拔出了他的匕首。抬頭的時候,他對娜娜笑了笑,像是因為不得不讓女孩目睹他人的死亡而道歉。
“……謝謝。”蘇雅向他輕聲道歉。
“你在偷聽。”拉赫拉姆帶著怒意指責,雖然那憤怒或許更多是來自於未能保護娜娜的自責。
“我住在這兒。”伊恩指指樓上,“我得說,你們的聲音可都不算小。”事實上連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眼前這些人會選擇酒館的大廳作為審訊克羅澤的地方——他們以為他是聾的嗎?
德利安神色微妙地盯著地板,無視瑞德投向他的古怪的目光——他在伊恩身上所施的小小法術似乎沒有什麼效果,他不知道那是因為伊恩體質特別還是他的力量已經衰弱得超出他的想象。但幸好結果不算太糟。
“這一天已經太長了,別再有更多的爭執好嗎?”蘇雅摟著臉色蒼白的娜娜,溫柔地勸解:“無論有什麼事,都可以明天再說——因為我們還活著不是嗎?”她俯身用臉頰蹭了蹭女兒頭頂柔軟的髮絲,無法想象如果失去了她會怎樣。
“來吧。”她牽著女兒的手走向自己的房間,丟下一堆各懷心事的男人去解決他們自己的問題。
。
她把女兒裹在溫暖的被子裡,守在她的身邊直到她的呼吸漸漸平穩。門外沒有傳來爭執的聲音反而令她有些不安——她想或許還是該出去看看。
“媽媽……”女孩輕聲的呼喚留住了蘇雅的腳步,她蒼白的臉上寫著憂慮和不安。
她曾以為自己的生命中沒有任何欺騙,如今卻發現連她的出生都似乎是一個謊言。那打擊遠比大人們所想象的更為沉重。
“那些都是真的嗎?他所說的一切,”女孩懇求般拉住母親的衣袖,“請告訴我,我得知道!”
“你所知道的一切就是事實。”蘇雅蹲下來,抬頭望著娜娜的雙眼,“你的父親名叫伊斯·卡沃,是我所知道的最棒的獵人,是我這一生惟一深愛的男人,是疼愛你勝過一切的父親。你不該懷疑這個。”
她語氣中的堅定與坦然暫時驅散了女孩心中的彷徨。她微笑起來,伸出雙臂擁抱著母親。蘇雅也緊緊地擁抱了她,然後在她的額頭上留下溫柔的一吻。
“現在,睡吧,”她說,“我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娜娜乖乖地爬上床。她很累了,但依然睡不著。母親離開時並沒有把門完全關上,就像她小時候那樣,一線微弱的光芒從門外投進來。只憑這一點光亮她就能清晰地看見房間裡的一切,從小她的視力就很好。
她瞪著天花板。那上面並沒有她熟悉的紋路,在失眠的煩亂中連這一點點不同也令她更加焦躁不安。她心有餘悸地想起克羅澤突然間陌生的臉,想起森林裡冰冷刺骨的溪水,也想起精靈的雙眼,那其中彷彿藏著不滅的星光。
她想起匆匆一瞥的、像是還有人居住的老屋。自從父親消失之後她再也沒去過那兒,但它看起來就跟八年前一模一樣,像是時間惟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