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出奇的平靜，靜得讓人揪心。
第二天早上，趁母親出去買早點時，她拔掉針管，然後爬上了病房的窗臺。幸好護士進來查房，一把將她抱住了。父母再不敢掉以輕心，開始輪班換崗，寸步不離地對她日夜守護。她像個囚犯一樣，被看得緊緊的，想活沒有活路，想死死不了。她變得歇斯底里，整天大哭大鬧，母親沒有辦法，只能陪著她一起掉眼淚。
那天，她又在病房裡大哭大鬧，扯下身上的針管，扔到地上。一個男醫生進來了，看見她的樣子，竟不以為然地說：“孩子，沒事的，不就少了一條胳膊嘛，將來可以移植啊，反正你還年輕。”她忽然安靜下來，彷彿被人點中了穴道，眼裡放射出異樣的光芒。“真的？”她生怕自己的耳朵聽錯了。“當然是真的，你是我的病人，哪能騙你，但你必須配合治療。”那是她的主治醫生，50多歲的樣子，雙目炯炯有神，刀削般的下巴颳得鐵青，身上的白大褂一塵不染，渾身上下乾淨利落，言談舉止間無不透著沉穩，令人不容置疑。看著眼前這個和父親一般年紀的醫生，她實在找不出半點懷疑的理由，長這麼大，除了舞蹈，她幾乎一無所知。醫生的話無疑是一針強心劑，從此她不再哭鬧了，安心靜養。
病情穩定後，她又偷偷跑到醫生的辦公室問過幾次，“我真的可以移植胳膊嗎？”醫生每次都笑呵呵的，“當然可以，現在醫學這麼發達，連腎臟、肝臟甚至心臟都可以移植，一條胳膊還不是小兒科？”透過醫生輕描淡寫的表情，她彷彿又看到了嶄新的未來，久違的笑容在她的蒼白臉龐上美麗綻放了。
出院回到家裡，她依然像從前一樣，愛說愛笑，而且很快學會了用左手寫字、梳頭、穿衣服……生活已經能夠完全自理。她每天還堅持練功，保持身段，心想只要將來移植了胳膊，自己還要重返舞臺。她抱著這個希望過了兩年，忽然有一天，她看到了一本醫學書籍，終於明白，自己被那個醫生騙了，所謂的“移植”原來竟是個彌天大謊！希望又化作一個美麗的泡影，瞬間迸裂，然而那時，她已度過了心理危險期，時間讓她慢慢接受了現實。
兩個月後，一個舞蹈藝術家親自找到她家裡，看到她的基本功竟沒有丟掉，欣喜不已，說想專門給她排一個節目，準備參賽。她想也沒想，便一口答應了。她果然夢想成真，重返舞臺，在那次舞蹈大賽中，她獲得了金獎。一夜間，她成了這個城市的名人，報紙上開始連篇累牘地報道她如何身殘志堅、自強不息……
有幸見到她，當我向她表達由衷的敬意時，她卻輕輕地搖頭，“哪有那麼神奇，我也是個平常人，如果不是遇上那個好心的醫生，我絕沒有今天！”淡淡的笑，眼裡已是星光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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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勇敢的人
每天上下班，必定經過城南的小橋，橋下是一條墨綠色的小河，有氣無力地緩緩流淌，行人至此無不掩鼻。據年紀大點的同事講，幾年前的夏天，有個女青年萬念俱灰，在此跳河自盡，沒想到剛跳下去就奮力游上岸了——原因是河水實在太臭，忍無可忍。也不知是否經人添油加醋，此事已無從考證，不過，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卻受不了河水的味道，其殺傷力由此可見一斑。
深秋的下午，天上颳起了北風，氣溫驟降。我騎著腳踏車去上班，快上小橋，照例深吸一口氣，準備一鼓作氣衝過去。可橋面幾乎被堵死，四處雜亂地停放著三輪車、大板車，車上還掛著銅鑼和高音喇叭，一群衣衫襤褸的人聚在一塊，看那行頭就知道，全是進城收破爛的農民。這群人簡直就是一群綠頭蒼蠅，哪裡熱鬧就往哪趕，橫衝直撞，除了製造噪音就是堵塞交通。城市都不知道被他們糟蹋成什麼樣了，怎麼就沒人管管？我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下來推車。
那夥人對著橋下指指點點，嘰哩呱啦，全是鄉音，我一句也沒聽懂。有人迅速脫去上衣長褲，只剩一條短褲，摩拳擦掌，看那架勢是要跳水。好奇心讓我顧不上屏氣凝息，不由得放慢了腳步，走到橋上，才發現人群中間還坐著個少婦，一身珠光寶氣，兩眼緊盯著橋下嚎啕大哭，痛不欲生的樣子。恍然大悟，原來是懸賞打撈，想必她不是掉了金項鍊就是鑽戒，不然的話，他們也不會爭先恐後，趨之若鶩。秋風瑟瑟，河水泛綠，他們簡直要錢不要命了！我搖搖頭繼續前行，身後傳來“撲通”、“撲通”的跳水聲……
傍晚，風颳得更緊了，我下班回家，又經過小橋。真沒想到，那夥人竟然不死心，還在打撈，一旁多了幾個衣著光鮮的人，雙手插在口袋，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像觀看馬戲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