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市的父母早亡的苦孩子,做什麼白日夢?
所以,我那時天天纏著這個姨那個姨給我介紹物件,就是沒敢讓人給我介紹她。
後來,我和一個苗條秀麗的畫家的女兒談上了物件,結了婚。
我結了婚還是住在平房裡,小麗再也沒有從我的門前經過去遠天遠地地上一次廁所了。
後來,她也談了一個物件,結了婚。讓我生氣的是,我以為她要找一個什麼天皇巨星,結果,她找的那個小夥子,人材、學歷、本事都遠遠不如我,是我們那群兄弟中相當平凡的一個。更讓我生氣的是,他們結婚三年,有一個小孩以後,就離了婚。而且,七八年都過去了,她直到現在也還沒有結婚。
這事一直是我心中深深隱藏的遺憾。
我還是一直有點不敢相信小麗會愛我。
前不久,我讀完一位學者愛情心理方面的一部大作。他在書裡丟擲了一個觀點,認為:真正愛情的產生,是拋開了生命以外的一切差距看似很大的因素,如美與醜、貧與富、貴與賤、老與少、遠與近……,而是生命相撞後驀然產生的電光石火般的共鳴,然後在生命之間主動產生的平等對話,她的回報是生命之間因相互吸引的共鳴而產生的無限快樂。
當我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我和我的妻子正在鄉村,她在那邊畫風景,我則是在池塘上看這本書。我慘叫一聲,丟開書一下跳入有2米多深的池塘,在塘底抓起一個大蚌殼當麥克風,我滿嘴進水地對著大蚌殼無聲地狂吼:原來當年小麗是真正的愛我!
爬松樹
少年時,我特別想征服山上一棵十層樓那麼高的松樹。我想在深秋爬上這棵下有桶粗頂上只有中碗大的松樹冠上,打下它金黃的松針當柴燒,打下它的松果去街上種子收購站賣幾毛錢。
我生活的村上有一片四、五百畝大的松林,這成了我少年生活中最快樂的部份。在這一大片松林中,有幾百棵突出於小松樹之上的大松樹,它們都在小桶至碗大之間,高在五層樓左右。深秋時節,它們成了村上孩子們征服的物件,就是去收穫它們的松針與松果。幾年下來,我征服了它們當中的一大半。
惟獨這棵十層樓高的松樹,小夥伴們誰也不敢去征服。它確實也有許多令人害怕的地方。它長在這片丘陵中的最高處,因此顯得更高;它就長在一個懸崖上,好像那根都是抓在亂石間,抓不牢實,那懸崖的高度又足有五層樓那麼高,下面才是一個石頭亂布的草坪;由於它太高太細,我們都清楚地看見風稍微吹大一些,它細長的上端就歪向風向的那一邊,於是小夥伴們就說,如果有人在上邊,這松樹會不會斷?
但是它的誘惑也是明顯的。由於從沒有人敢上去過,它的冠大,松針與乾枝椏多,松果又大又多,一棵的收穫要抵其他三四棵那麼多呢。
我想征服它。別人不敢幹的事我偏幹,這是我從小就在骨子裡喜歡冒出的血性。因此,在那一天,我一個人,帶了揹簍,繫緊了褲帶,悄悄走到松樹的下邊往上爬。一邊爬,一邊看著上邊是否要斷;一邊爬,一邊看著下邊,看自己能不能承受壓力。誰知心中毫不畏懼,一直爬進了十層樓高的樹冠!
原來爬上最高處的感覺真爽!方園十幾裡的景色盡收眼底;心胸突然開闊起來;更多的是看見朵朵美麗的松樹冠在四周高低錯落,哪還在意下邊的懸崖;松濤在風中陣陣湧來,天下沒有比這更豐富好聽的音樂了,心中愜意無比;樹冠在風中偏向一邊,我坐在失去重心的松冠上,不是恐懼,反是感覺無限美妙,心想就是啪地斷了我至少也是乘著一朵松樹降落傘在往下落;一種在小夥伴中註定要成為英雄的榮耀湧上心頭;實惠的是柴與松果……
帥士象幽默作品集(45)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二十幾還是三十幾歲得上恐高症的,我現在是無理由地怕高!日子越好過了越怕高!我在家都很少到位於七樓的窗邊去看街景。
但是我經常想起我少年時征服過的這棵非常高的松樹。今年過年,我給父母掛完墳,專門去拜望了這棵松樹。它還在,好像和當年一樣高。我還沒敢想過再去爬爬它,我只是一手把著樹,去望了望樹下那五層樓高的懸崖深處,我便閃電般遠遠離開了那棵樹:我突然變得呼吸急促,心跳加速,頭暈目眩,骨肉發軟,我的手掌心,早浸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
人世間的許多事都可能是這樣的:看似醜陋無比的蛹中,不一定不會飛出美麗的翅膀;至少我看見自己,於爬松這件事上,是從長翅膀的鳥,變成了長馬甲的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