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存在嗎?
葉蕭忽然產生了懷疑,那座孤獨地矗立在荒涼海邊的老房子,真的就是幽靈客棧嗎?也許,他根本就不應該來到這裡——所有的恐懼只是恐懼者的臆想,留下的只是世界對人類的嘲諷。
他不知道周旋究竟是死了還是活著,生存和毀滅總是一枚硬幣的兩面。
而生活總是要繼續的……
當葉蕭從沉重的遐想中解脫出來時,注意到了坐在他前排的兩個人。雖然看不到他們的臉,但直覺告訴葉蕭——那是一對母子。
忽然,那個男孩轉過頭來,正好撞到了葉蕭的目光上。12歲男孩的臉蒼白而憂鬱,眼睛緊緊地盯著葉蕭,好像他們早就認識了一樣。
葉蕭並沒有避開男孩的目光,而是很坦然地面對著他。他們就這樣對視了一兩分鐘,直到男孩的母親回過頭來。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顯得成熟而有風韻,只是她的面板和男孩一樣蒼白。
女人立刻把兒子的頭轉了過去,輕聲地說道:“我說過多少遍了,不要這麼盯著別人的眼睛看,這非常不禮貌。”
然後,女人回過頭來,對葉蕭尷尬地笑了笑說:“對不起,這孩子總是沒禮貌。”“沒關係。”
葉蕭微微笑了笑,然後閉上了眼睛。
在飛馳的長途大巴中,葉蕭漸漸地感到了疲倦,不一會兒他就睡著了。
——他夢見了周旋。
也許實在是太累了,這一覺足足睡了6個小時,等到葉蕭醒過來時候,發現車窗外已不再是青山和田野,而是一大片水泥鋼筋構成的森林。
葉蕭這才意識到,大巴已經開進上海市區了。他緩緩籲出了一口氣,終於快到家了。
忽然,他發現前排座位上的那對母子不見了,此時坐在他前面的是兩個老人。葉蕭小心地在車廂裡站起來,看了看前後座位上的人們,但並沒有發現那對母子的蹤影。
——也許他們已經在中途下車了。
這時候,大巴開進了長途汽車站,人們紛紛拿著行李下車了。葉蕭最後一個走下來,回頭看了一眼大巴,注視著擋風玻璃下面的牌子:“上海——西冷鎮”
葉蕭輕聲地說:“我再也不會去了。”
雨,又下了起來。
一個星期過去了。這幾天來,葉蕭把周旋那十二封信全都拿出來,再重新讀上幾遍。每讀一遍都會有新的感覺,就好像在讀一部精彩的驚悚小說。他想到了一個人———高凡。
這個人在周旋的信裡是一個失意的畫家,一直在尋找埋在幽靈客棧地下的金子,最後卻掉到了懸崖底下。但根據葉蕭的老同學,也就是西冷鎮派出所長的敘述,這個畫家早在三年前就變成了精神病,直到現在還關在上海的精神病院裡。
現在,高凡是葉蕭唯一能找到的人。他找到了那傢俬立精神病院。那家醫院距離市區遠了一些。
葉蕭找到了院長,向他出示警官證並說明了來意。滿頭白髮的院長非常配合,幾分鐘後,葉蕭見到了高凡的主治醫生。那是一個神色冷峻的中年男人,在聽完葉蕭的話以後,他用沉悶的聲音回答:“我姓文。高凡是個很特殊的病人,自從三年前送到這裡來以後,情況非常糟,他存在嚴重的幻聽、幻視,還有妄想。”“妄想?”
“對,高凡有典型的環境妄想與被害妄想,他把我們這間精神病院,想象成一個叫幽靈客棧的地方,有某個幽靈要殺死他。在深更半夜的時候,他會突然大叫起來,把周圍的病人全都吵醒,他說自己看見了一個穿著戲服的女人,還聽到了子夜歌———這又是典型的幻視和幻聽。”
“總之,在來到這裡的第一年,他完全生活在自己妄想的世界中。他的病情在第二年得到了好轉,在大部分時候神智也是清醒的。最近一年來,高凡的情況已經好多了,他已經重新拿起了畫筆,醫院甚至還給高凡開了一次個人畫展。”
葉蕭明白他的意思了:“那高凡的記憶還正常嗎?”
“當然正常,精神病和失憶現象沒有必然聯絡,只要在神智正常的時候,高凡可以準確地回憶起所有的往事。”
“能不能帶我去見見他?”
“當然可以。”文醫生帶葉蕭走出了辦公樓。
在一間雙人病房裡,葉蕭見到了高凡。
房間裡只有高凡一個人,正靜靜坐在窗前作畫。葉蕭能看出那幅畫的大致輪廓,那是一棟孤獨的老房子,遠處是一片黑色的大海,背景則是陰沉的天空。
突然,畫家把頭轉了過來,冷冷地注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