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誰能想到當晚對方就從醫院跑了。
他去了市一中。
月銀找到他時,沈小金穿著病服,雙手抱胸坐在學校外的樹下。凌晨的天氣還有些冷,早上來學校的人不多,來來往往的人古怪地盯著他。
“沈小金,你在等誰呢?”月銀走上來。
沈小金抬頭看見月銀,聽見陌生人叫出自己姓名,下意識說:“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但很快他又解釋道:“我在等我姐放學,你認識我姐嗎?她叫月銀,你認識她的話,能告訴她我在等她嗎。”
“她前段時間出事被綁架了,今天她第一天上學,我是她弟弟來接她……”
月銀蹲下身,她忽視其他路人古怪的目光,用同樣的姿態,雙手抱胸蹲在沈小金身旁。
她故作驚訝,說:“原來沈小金你在等你姐姐呀。”
月銀知道沈小金要找誰,她從來都知道。
聆聽到他的呼喚禱告,她特意穿越虛空宇宙,來見這個渺小人類短暫生命的最後一面。
當在廢棄學校見到沈小金的那一刻,月銀就知道對方在等誰。
但沈小金還沒記起她,他的記憶是她拿走,所以她要陪他玩完這場少兒l的冒險遊戲,直到他想起來。
“對啊,我當然在等我姐。”沈小金又從口袋裡摸了摸,向她炫耀說,“我帶零花錢了,放學路上我和我姐可以買奶茶……”
月銀看著沈小金,看著他眼尾的皺紋,看著他乾枯的面板,看著他發白的頭髮。
她看著蒼老的沈小金,拿著幾十年前的舊錢,告訴她,還記得她。
他還在等他。
這個人類短短的一生,始終在等她。
許久,月銀說:“再也不來了。”
“再也不來了,沈小金。”
這個世界,所謂的少女的地球冒險,與人類的糾葛恩怨。
“你養了一隻狐狸,就要承受失去的痛苦。沈小金,以後我再也不來這裡了。”
宇宙很大,無數世界平行交疊,千面之月的信徒遍佈每一個角落,以至於她會重複降臨在一些星球。
但以後,她都不會來這裡了。
沈小金聽不懂月銀在說什麼,他說:“我們家司機壞,不接她。”
沈小金言語混亂,前言不搭後語,這是典型的老人痴呆症狀,偏偏自己絲毫沒有察覺。
他說話時目光仍看向四周,尋找記憶中的身影,咕噥說:“放學那麼久,天都黑了,我姐怎麼還沒出來啊。”
“她不會又被綁架了吧!”沈小金著急了。
很快,他記憶又混亂了,站起身說:“錯了錯了,我等錯了,我現在在上學,安全演習結束後我姐就來接我回家了。”
他撓撓頭,茫然地說:“哎呀,我姐早就畢業了,我怎麼在這裡啊?我該去我的學校了。”
他懊惱地拍拍自己腦袋,說:“我姐肯定等著急啦。”說完他便朝市一中附小的方向走,腳步興奮又期待,六十幾歲的老人跑得飛快。
沈小金走了十幾分鍾,終於抵達市一中附小。他看著廢棄的學校,耷拉下肩膀:“我遲到了。”
如果沈家高價聘請的心理醫生在場,他一定會在恍然後,斷定沈小金下一個要去的地點是沈家舊宅。這也是沈小金離家出走最常去的幾個地點。
沈小金挫敗地說:“她沒等到我,肯定自己走了。”
月銀從頭到尾一直跟在他身後,此刻看著他垂頭失落的模樣,忽然說:“沈小金,你姐姐叫什麼?”
“月銀。”沈小金抬頭看她,不明白她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月銀說:“我叫什麼?”
沈小金毫不猶豫地說,“月銀呀。”
他還不解說:“你怎麼連自己名字都記不住呀?”
月銀認真注視他的眼睛,輕聲問道:“所以我是誰呢?”
沈小金遲鈍地思考:“你叫月銀,我姐姐也叫月銀……你是我姐!”
他頓時興奮起來,看著月銀:“你是我姐,原來你一直都在。”
在認出月銀就是月銀後,沈小金在興奮的同時紅了眼眶,隨後反常地沉默下來。
他看著月銀,張大嘴想要說什麼,最先脫口而出的卻是哽咽:“月、月銀……你怎麼不回家啊?”
奇怪,明明是久別重逢的喜悅,為什麼會委屈掉眼淚呢。
月銀對上老人的眼睛,輕聲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