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誰?”
“他的管家高福。”
“啊,可有越軌之舉?”
“這高福早被高拱調教出來,滑得像條泥鰍。他三天兩頭離開高家莊,一忽兒到廟裡燒香,一忽兒到縣城採東購西,看起來忙的都是高家的雜務,其實,他還是見了不少的人。前兩天,有高福會見過的兩個人跑到了京城,還在廟右街的薰風閣酒樓上,會見了魏學曾和王希烈兩個。”
“這不是高拱的哼哈二將嗎?”
“正是,因此奴才捉摸著,這裡頭興許有陰謀。”
“那兩個人是幹啥的?”
“江湖玩雜耍的,是爺兒倆,爹叫胡猻,兒叫胡猻子。”
“抓住了?”
“這兩傢伙武藝高強,抓著又跑了。”李太后秀眉一挑,埋怨道:“這辦的是啥事!”
馮保趕緊滾下凳子,伏在地上連連自責:“奴才該死,是奴才辦事不力。”
看著馮保一副驚恐的樣子,李太后搖頭嘆了一口氣,吩咐馮保坐起來回話,問道:
“馮公公,你上次說唐朝有個姓李的,住在衡山上,卻把握著京城的朝政,這個人叫什麼?”“回太后,叫李泌。”
“後人稱他為山中宰相,是不是?”
“是的。”
李太后突然從花插上拔出一支玫瑰,一折兩斷扔在地上,惡狠狠地說:“在咱萬曆皇帝當政的時候,絕不允許出現一個山中宰相。鈞兒,你說呢?”
朱翊鈞仔細聽了這一番談話,一想到高拱鬍鬚戟張,目光嚴厲的黑煞星樣子,就不免心悸,因此答道:“母后說得對,大伴,那兩個人你務必抓住。”
“是,奴才遵旨。”馮保欠身回答,又道,“山中宰相,之所以能呼風喚雨,是因為在朝中黨羽眾多,若一舉剪除,則可永保無虞。”
李太后頻頻點頭,沉吟道:“高鬍子自恃先帝信任,總攬朝政幾年來,培植了大量黨羽,這可是最大的心頭之患啊。”
馮保察言觀色,適時答道:“張先生提出京察,昨兒皇上例朝時宣讀的《戒諭群臣疏》,可謂是清除高拱死黨的絕妙良策。”
李太后一笑莞爾,她的眼前閃過一個衣飾整潔五官端正進退有度的大臣形象,心裡頭又難免浮起一片躁動,但她很快剋制住並收斂了笑意,問馮保:“另外兩份要緊的摺子,是哪裡呈來的?”
“一封是湖廣道御史黃立階呈上的,向皇上推薦已經回籍閒居四年的海瑞,說他是朝野聞名的清官,希望朝廷能夠重新啟用他。”
李太后問:“這個海瑞,是不是當年抬著棺材向嘉靖皇帝上疏的那個人?”
“正是,他上疏指責嘉靖皇帝寵信方士迷戀丹藥,懈怠朝政,嘉靖皇帝雷霆大怒,把他打入了死牢。”
“先帝在的時候,不是放了他麼。”
“不但放了,還給他官升兩級,當了蘇州知府。”
“怎麼又回籍了?”
“聽說這位海大人過於孤介,人品雖好,卻不會當官,同僚與當地縉紳對他頗有怨詞。”
“啊,鈞兒,你說這摺子該如何處置?”李太后問。
“發內閣票擬。”朱翊鈞答。
馮保又拿起第三份奏摺,晃了晃說:“這是殷正茂從廣西慶遠剿匪前線寄來的。”
“殷正茂,他抓到賊首沒有?”李太后淡淡地問。
“沒有,但他已把叛賊圍在深山了。”
馮保接著又把那摺子讀了一遍。當聽到“臣旬日前已將總督行轅移至荔波縣城。叛首黃朝猛、韋銀豹已被合圍於水山中。目下臣正部署軍事,設計出奇制勝之良策,以期冬至之前搗毀匪巢,擒獲叛首,使西南妖氛清淨。為萬曆順世之展開,略獻臣之芹心……”這一段話,
李太后滿意地“嗯”了一聲,問道:“高拱多撥給他二十萬兩銀子,到底是花了還是沒花,怎麼不見他的奏詞?”
“是啊,”馮保隨話搭話,“若是有這二十萬兩銀子支撐危局,張先生也不會如此被動。”
“張先生為何被動?”
“還不是為胡椒蘇木折俸的事!”
馮保巧妙地把話題引到這上頭,原也是煞費苦心的。章大郎失手打死王崧後,張居正只是寫了個條陳告知皇上,之後再沒有任何摺子呈進。這件事究竟影響多大,牽涉面有多廣,李太妃和皇上並不知曉,因此也就沒有對這件事進行查詢與深究,甚至連章大郎何許人也不甚清楚。對這件事,馮保本可作壁上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