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分,但事在人為,京城裡那些得過東翁好處的高官為了自身安全,也不會袖手旁觀見死不救。只要躲過這一劫,東翁的第二步棋就是活動起復,在下平常也讀點雜書,略通相術,東翁天庭飽滿,地角方圓,官運好像不會到此為止……”
董師爺一向話多,好耍點小聰明,眼看他又要東扯葫蘆西扯瓢擺龍門陣,李延一揮手粗暴打斷他的話,沒好氣地說:“你那個相術我不止聽過一百次,不要說了,你只說說,如今這一劫怎麼度過。”
受此搶白,董師爺也不氣惱,他反正看慣了東翁的臉色,知道如何應付。當下答道:“度過難關,就用那七個字,解鈴還得繫鈴人。”
“你指的是高閣老?”梁師爺插問。
“正是,”董師爺轉向李延,壓低聲音神秘地說,“東翁這兩三年花在京官們身上的銀子,少說也有五六十萬兩,可是,你卻沒有在高閣老身上花過一釐一毫,東翁恕我冒昧,您這是失了門生之禮啊。”
李延苦笑了笑,說道:“董師爺你這見識就差了,不是我李延不懂規矩,而是天下官員無不知曉,高閣老是一等一的清正廉潔之臣,我若送錢給他,豈不就是備了棺材送禮。”
董師爺不以為然搖搖頭,嘻嘻一笑回道:“東翁見識差矣,天底下我還沒見過不吃魚的貓,高閣老愛不愛錢,透過一件事可以得知。海剛峰海瑞大人,被人稱作天下第一廉臣,在嘉靖皇帝手上差點掉了腦袋。他在高閣老手上覆官並升任蘇州巡撫,可是剛剛一年,海瑞頭上這頂還沒戴熱的烏紗又被高閣老摘了。你想想,高閣老如果真的不愛錢,他能罷海瑞的官麼?”
“是啊,老董言之有理,”這時梁師爺也插進來附和,“常言道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單看高閣老門下那幫親朋門生,一個個都是在錢窟窿裡翻筋斗的人物,就知道高閣老的真正為人。”說到這裡,梁師爺突然意識到李延也是高拱的門生,自覺失言,又連忙拿話來掩飾,“總歸是天下烏鴉一般黑,聽說這次來接任的殷正茂,見了錢,連喉嚨管裡都會伸出一隻手來抓。”
兩位師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起勁,李延默然坐聽,忽然間有了主意,心裡一輕鬆,便打了一個呵欠說道:“今天暫且議到這裡,下午,你們隨我去一趟西竺寺。”
兩位師爺退出值房,李延從袖子裡抽出那張田契,又反覆看了一遍,接下來是小心翼翼地折起又開啟,開啟又折起,一時間又心亂如麻,呆呆地出起神來……
這三張田契上的五千畝地,是他為座主高拱置辦的一份厚禮。儘管兩位師爺認為高拱不愛錢是假,但李延知道高拱平素的確很少收人禮物。這位性格倔犟的首輔大人,對自己的門生呵護有加,但一旦門生做出越格非分之事,他的臉色也變得極快。李延心裡清楚,沒有高拱就沒有他的官運財路。他有心報答,卻找不到表達心意的最好方式。送銀票不敢,送別的又顯不出孝敬。思來想去,他才想到乾脆出銀子為座主添置些田產。主意一定,他連心腹師爺都信不過,差了管家李忠帶十萬兩銀票去湖州、無錫、涿州三處秘密購置五千畝上等田地。買主名字填的是高拱大管家高福——這也是為了掩人耳目。買好田產之後,他並沒有立即送給高拱,他是想等高拱致仕之後,再把這三張田契送過去。到那時高拱祿位盡失,為桑榆晚景著想,大致再不會申斥拒收。他自認為這個主意並不差,但現在事情有了變數,殷正茂一旦接任兩廣總督,立刻就可以從賬目上發現那個天大的窟窿……思來想去,李延決定冒險給高拱寫封信,坦白告訴他為之購買田產的事。高拱不愛錢是真,但兩位師爺的分析也並不是全無道理。一千兩銀子他不要,一萬兩銀子五萬兩銀子他也可以不要,如果是十萬兩呢?面對這麼一大筆數目高拱設若還不動心,那就是天要滅我李延,只好引頸認命。但是,如果高拱肯收下這三張田契,情況就不一樣了。即使這邊問題暴露有人上摺子彈劾,高拱仍會一如既往竭力維護,那麼多得過好處的官員更會看首輔眼色行事援手相救。這步棋雖險,但尚有一半成功的把握,不走這步棋,事情就會弄到一團糟不可收拾,甚至死路一條也尚未可知。李延想暈了腦袋,終於橫下一條心來,提筆給高拱寫了一信,告知代置田產一事,他本想把那三張田契隨信附上,但臨時又動了個念頭:信件終究不太穩當,田契還是親手交上為好。故又從信封裡把那三張田契抽了出來然後親手封上火漆,最後一次動用兩廣總督關防,採用八百里快報投遞方式,日夜兼程,把這封信送往北京。
忙完這件事,不覺午時過半,李延就在值房裡胡亂吃了一點東西,想到兩位